第214頁
菲拉斯和炎談起庫爾旦時,明確表示他是個老賊,但也是丹煬城裡最厲害的嚮導,能在烏天黑地的暴風天裡查找正確的出路,所以才舉薦了他。
炎想著這人既然能為老婆孩子從良,本性應當不壞,便還是採用了他。
作為舉薦人的菲拉斯眼下竟然不在送行的隊伍當中,大約是宮中事務繁忙吧,為了王后可以儘早出宮探尋古城,他可是沒日沒夜的操勞,如今可算是功成身退。
伊利亞站在駿馬邊不住地東張西望,還對炎小聲抱怨道:「相爺真是的,連君上都來了,他竟然都不來送一送,好大的架子呢。」
「誰的架子都沒你的大。」炎手裡拿著馬鞭,輕輕一戳伊利亞的薄肩,「小樣兒還想國君和相爺一起十八里相送不成?」
「那也不錯啊。炎,你巴不得君上十八里,不,是八百里相送吧。」伊利亞笑得特別賊。
「你少貧嘴。」炎飛身上馬,對著眾人下令,「啟程。」
「是。」眾人紛紛上馬,伊利亞也扶著馬鞍蹬了上去,再回首一看,這王宮的馬廄前就站著君上、雅爾達、濟納雅莉、沈方宇等人,攏共不過十人。
因為炎說了既然是微服就不要大張旗鼓的出宮相送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炎昨晚上還是獨自睡的,伊利亞覺得炎狠心起來真的比後娘還可怕,當真是一點甜頭都不給君上留下。
大約是怕君上出言挽留吧,哪怕是現在,炎也都是刻意迴避著君上的目光。君上也是,怕炎生氣不敢多招惹,微垂著眼帘,他們就像是處了幾十年的老夫妻一般,客客氣氣得很。
炎一聲啟程,隊伍便有條不紊地沿著王宮的馬道馳出。馱夫和滿載著乾糧、生活器物、帳篷等等物資的駱駝墊後。
他們就像一條小溪自然地匯入城中來來往往,富如大海的巨賈商隊中,沿著主道往外走,進入位於地下的城門口,憑著君上親筆的手諭順利出城。
等探險隊的馬蹄踩上沙塵飛揚的戈壁灘時,伊利亞發現炎還真的沒回頭瞧過一眼,哪怕他知道君上會站在王宮的角樓上遠眺,他也不肯回一個頭。
「炎這心怕是玄鐵造的吧?不,這是缺心眼才對。」伊利亞嘖嘖地想,「和那相爺一個樣。」
一個月後——
這隊探險人馬不虧是炎和烏斯曼他們精心挑選的,一路上有驚無險,還算順利的抵達了距離離第一處古城遺址庫勒大約十五里地的地方。
要說為何停在這裡而不是直接趕到古城跟前,那是因為嚮導庫爾旦提醒說,邁過眼前這片大約三里地的土丘就是鴉靈墳場了。
他們不敢冒然打擾那些叼走亡靈送去往生世界的黑鴉,這會被鴉靈詛咒的,可以說一般商旅走到這裡就會調頭回去,知道是走錯了一條路。可是他們不同,他們就是要往那個方向去,勢必得穿越墳場。
對於此,眾人都毫無異議,只是該有的祭祀也不能少。庫爾旦做主,讓廚子宰殺一頭肥羊,放血在一口鐵鍋里,先在這裡祭拜鴉靈,然後再是亡靈,最後他們會一邊撒生血、生肉,一邊走過這天然墳場。
只是待原地祭拜的儀式結束,這天色都黑了,這滿鍋、滿盆的生羊血、羊肉的香氣,引來不少烏鴉盤旋、落下,護衛不敢冒犯它們,都躲得遠遠的,看著它們低頭肆意地啄食羊血羊肉。
「明日再過墳場吧,今晚大家就都休息。」炎見他們殺盜賊不手軟卻對烏鴉如此畏懼,便知道今晚是走不了了。
「好。」滿臉驚懼的伊利亞也好,還是庫爾旦都不約而同鬆口氣。
深夜,寒意料峭,連吵嚷了一天的烏鴉都沒聲兒了,炎側臥在羊毛氈搭建的帳篷內,背後是一隻燃燒得極旺的石漆銅爐。
伊利亞的呼嚕聲和噼啪爆裂的燃燒聲混成了一首不著調兒的曲子。
炎翻身起來,睡意全無,倒不是伊利亞鼾聲所擾,而是對烏斯曼的思念已經泛濫成災。
紅彤彤的爐火將他的側影刻畫在帳篷壁上,那耷拉的腦袋,微駝的腰背,構成好一副的「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場面。
見自己如此之「孤寂」,炎的唇邊漫著一道化不開的苦笑,喃喃自語著:「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這首折桂令他少年時就學過,當時只道自己不是那多情公子,哪怕再喜歡皇兄也發之於情止乎於禮,但原來是這心裡還沒有那樣一個人,一個讓他牽腸掛肚、又愛又恨之人。
此時若有一壺熱酒便好了,出門在外,炎極少喝酒,怕耽誤事。
在白日裡他忙東忙西,顧頭顧尾,沒有「顧影自憐」的時候,但一到夜深人靜時,炎就特別想要見到烏斯曼,大約是多次在夢裡見到他,一覺醒來發現不過是一場夢,他離烏斯曼可遠著時,這心裡的落差就特別大,堵得難受。
「我何時也成了多愁善感、黏黏糊糊的人。」炎甚至覺得眼下再來一曲悲涼二胡什麼的,他都能哭成淚人兒。
「淳于炎,我命令你振作點!」炎對自己下著軍令。說也奇了,這段時間他的心緒澎湃起伏,跟少女懷春似的。
「明日就要穿過鴉靈牧場,此事可拖延不得,最好是一口氣穿過去,不然那些人……會害怕的。」探險隊裡沒有膽小之徒,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膽子大就能放心做的,該有的風俗忌諱自己還是得遵從,不然會動搖大家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