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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深人靜之下,獨酌越發顯得淒涼。
忽地, 一抹穿著斗篷的身影踏著夜露而來, 進入燃著炭爐的亭內,把風雪帽給摘了。
一頭銀髮在月色下宛如凝霜, 那眸綠如翠,雪膚無瑕襯得唇若抹丹, 艷色無雙。
這樣的美男子不管是在西涼還是大燕,都是能叫人看入神的。
只是對景霆瑞來說,再美都不及他的卿兒,何況來的還是一頭狐狸。
「久等了。」烏斯曼不客氣,逕自入座,「托你的福,今晚和炎炎好一番溫存……」
「差不多得了。」景霆瑞提著陶土酒壺正準備給烏斯曼斟上一杯熱酒,被這麼一念,厚實的手背上暴突起一條粗碩的青筋,「我對你們的床笫之歡不感興趣。」
「你不是證婚人嗎?當然得說給你聽,不然你要是回去稟報大燕皇帝,說我們是假夫妻該怎麼辦?」
「你知道我巴不得把永和親王嫁給你。」
「是啊。」烏斯曼眯眼一笑,像極雪狐,「本王要不是知道你的心思,你還能活到現在?」
「哼。」景霆瑞冷笑一聲,但依然給烏斯曼斟酒,「大半夜的,你不睡熱炕頭,叫我出來幹什麼?」
「景霆瑞,在大婚之儀後,你就會回大燕麼?」
「當然。」
「多留一段時間吧。」
「什麼?」景霆瑞眉頭深鎖,「你不會還要我幫你們看孩子吧?」
「這哪能,宮裡有的是人。」烏斯曼笑著喝酒,「而且這孩子生出來,炎炎是捨不得撒開手的。」
「那是?」
「就是希望你多留一陣子。」烏斯曼放下酒杯,「當觀光也好,練兵也罷,多待會兒總是好的。」
「……和那因為大火而垮塌的祭司塔有關?」景霆瑞雖不想干涉西涼國務,但他身為炎的「大嫂」,顯然不能袖手旁觀。
「炎炎曾告訴我,他的皇兄不放心我。」烏斯曼卻轉而言他。
「是的。」景霆瑞爽快承認,「卿兒覺得你這個人太複雜了。」
「怎麼說?」
「你長得很美,美得不像一個凡人。待人處事又彬彬有禮,尋不出什麼錯處。」景霆瑞曾經因為這話吃過醋,「但是呢,卿兒說你並不簡單,讓我離你遠點才好。」
「說起來,我與他見了不過兩、三回,」烏斯曼微微一笑,「真是可怕的直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卻能感知一二呢。」
「卿兒心善,容不得髒東西。」景霆瑞道,「對邪獰之物尤為敏銳,不知你是哪種妖?讓卿兒敬而遠之。」
「呵呵,」烏斯曼莞爾,「妖嗎?若真是妖倒也罷了,就怕不倫不類,非人亦非妖。」
「烏斯曼,不要和我打啞謎,你到底遇著什麼事?」景霆瑞沉聲問。
烏斯曼默默喝著酒。
景霆瑞自顧往下說:「說真的,我沒想過還能與你坐在一起喝酒,還成為連襟,炎還有了身孕……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所以哪怕你說你是只千年狐狸精,我都不會奇怪,但你要是不坦白的話,我也愛莫能助。」
「你想幫我?」
「對。」景霆瑞道,「能讓你撇下炎來見我,必定不是小事。」
「你聽說『赤焰之火』嗎?」
「那是什麼?」
「一種可以在數日之內就毀天滅地的沙塵暴。」
「沙塵暴?那不是天災嗎?」景霆瑞有些不解,「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為滅沙塵暴而生的,你能相信麼?」
景霆瑞忽然東張西望:「炎在哪兒,你們兩個又聯合起來戲弄我是不是?」
烏斯曼苦澀一笑,接著右手鬆開酒杯,指尖摸著桌上那些沙土粒。
西涼的熱風常常裹挾著荒漠的沙土,即便小二早上擦過桌子,到了夜晚便又有沙塵了。
景霆瑞不解地看著他,但那表情很快就變了,變得震驚。
桌上的浮塵全都凝聚起來,烏斯曼像是控制著風,亦或是某種能量,那些沙塵在他的指間遊走,像有了生命一般。
「這是鴉靈之力,唔……和你們大燕的武功內力差不多。」
「這……根本不一樣!」景霆瑞吃驚極了,他的無雙劍訣很厲害,可以天地色變、所向無敵,但那也是藉由劍氣,烏斯曼看起來就像是妖仙,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不可思議的力量,而且他指尖的沙還把桌上的酒杯給托起,就像街邊操控眼鏡蛇的江湖藝人,這做夢般的一幕讓景霆瑞徹底啞然。
「你真是妖?」半晌,景霆瑞才道,說完他自己都傻愣愣地笑了一下。
「我不是妖,我只是承襲了一種古老的力量。」烏斯曼鬆手,沙子如雪紛紛揚揚落在桌上,「我不知怎麼和炎說。」
「這……」景霆瑞看著桌上的酒杯,驀地站起,「我就當我不知道吧。」
「什麼?」烏斯曼瞪著景霆瑞,「你剛還說得那麼英雄仗義,說要幫我……」
「我以為你在外邊有什麼風流債……」
「你才有風流債呢!」
「烏斯曼,這種事你要我怎麼幫?我自己都震驚著,就好比……白日見鬼差不離。」
「……」
「烏斯曼,你也不用這樣丟眼刀給我。是,我是說過會幫你,這樣吧,我得先緩緩,弄清楚什麼是鴉靈之力之後,再答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