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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腰背挺直的站著,氣質斐然,只是空站了一會兒也沒有得到他想像當中狂風暴雨一般的怨懟,弄的他一時有些奇怪,忍不住瞄向徐黛珠。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徐黛珠已經往家裡搬了兩筐子的韭菜,但就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趙玉肩膀垮了下來。
中午趙玉和徐黛珠各自吃飯,晚上依然是如此。
到了這會兒趙玉終於知道了,這是徐黛珠是準備不理他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只安靜的坐著自己的事情,村子裡本就寂靜的有些可怕,這會兒硬是帶出幾分壓抑的沉悶來。
晚上天氣猝變,烏雲黑壓壓的塞滿了整個天空,密不透風,叫人難受的喘過氣來,徐黛珠知道要下暴雨了,果然,不過一會兒就開始吹起了大風,大顆大顆的雨珠子被拋灑了下來,地上立時就積了許多水窪。
徐黛珠有些憂心菜會被這樣大的暴雨給衝擊了,只是天色已經黑了,她也不能出門,只好帶著些許的僥倖的心情睡著了。
半夜,徐黛珠是被噼啪的聲音吵醒的。
雨水參雜著雞蛋大小的冰雹乒桌球乓的拍打著,糊了一層又一層薑黃色糙紙的田字型窗戶早已千瘡百孔,所有的紙張都剝落下來,有的雹子甚至跟著雨水一同灌入了屋內。
徐黛珠心中一沉,想起菜地里的菜,還有水田地里的稻子就覺得一陣陣的揪心。
“這該死的天氣!”徐黛珠下了床,跑到了窗戶邊上往外看,隱隱約約的看到院子外面沒有清理的野菜都被冰雹打的倒了一大片。
徐黛珠心急如焚,連鞋都沒有穿到跑到了門口。
“不能出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趙玉拽住了徐黛珠的手。
“你放開我。”
“外面很危險。”
徐黛珠又如何不知道外面危險,她也就是想開門看看外面什麼情況,就算是暈了頭也不可能這半夜的去菜地。
只是被趙玉這麼一攔,本來就憋著一口氣,突然就爆發了。
“這雨水一衝,我們菜地的里的菜肯定都毀了,白菜,豆角,還有那些快熟了的西紅柿……,”徐黛珠越想越是心痛,又想起趙玉的挑三揀四,說道,“你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挑剔這個嫌棄那個,韭菜也不肯吃,哪裡知道我心裡多難受?”
“那麼難聞,我吃不下。”趙玉冷著臉說道。
雨下的越來越大了,徐黛珠覺得那雨水就好像是直接砸她身上一般難受,菜地里的菜都沒了,糧食也都毀了,這個冬天要怎麼過?
徐黛珠想想就覺得心涼了一半。
都是這該死的亂世,自己空有一洞穴的寶藏卻無法享用,如此一想,看著趙玉的目光就充滿了恨意,“看你出身肯定不簡單,應該也是個權貴人家的子弟,這個國家能變成今天這樣,你,你父母,甚至是亡國的皇帝和皇后肯定也功不可沒,不想著如何振興國家,整日只知道享受生活,非山珍海味不吃,非綾羅綢緞不穿,一點點的蛀掉了整個國家,最後國破了,你們投靠外寇,照樣可以過上好日子,最可憐的還是這些百姓,以前沒過一天的舒心日子,沒得吃,沒得穿,現在更是最悽慘,不過一點蔬菜就被雨水沖了就覺得絕望了不行。”徐黛珠最後一句話說的其實是自己。
趙玉勃然大怒,他好歹也是一國太子,怎麼能容忍這樣的辱罵,說道,“你大膽,真是該死!”
“呵呵,你果然出身不簡單,說吧,是不是什麼王爺的兒子?不過我哪裡說錯了,聽說這次突厥人可以攻占中原是因為皇帝的搶了自己的弟弟遼王的弟媳,遼王氣不過,開門引狼入室,現在突厥可汗稱帝,那位遼王被奉為大義忠孝金盛王,封地也擴了三倍有餘,是可汗跟前的紅人!”
“閉嘴!”
趙玉就好像是被人掀開多年的舊傷一般,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打徐黛珠,只是那手快到要徐黛珠的臉上卻一下子偏了個方向,直接打在了門框上。
哐當一聲,趙玉的手被門框上的木刺扎的立時破了皮,流血來。
徐黛珠嚇了一跳,頓時,怒氣全消,腦子變得清醒了起來。
趙玉顯然很疼,握著流血的的地方,蹲坐了下來,不過一會兒就開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淚。
屋內突然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雨越來越大,冰雹落在窗戶上,噼里啪啦的作響,雨水帶著冷濕的空氣竄了進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雨聲,風聲,還有夾雜著一個男孩難受的哽咽聲……,徐黛珠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睡吧,活著總比死了好。”
徐黛珠並不後悔自己說的話,其實她早就想罵了,皇帝在如何喜歡一個女人也不應該去搶弟媳?而那個遼王也是過分,自己個人的恩怨竟然可以用葬送國家的方式來解決。
說來說去,都是這些個人毀了國家,最可憐的還是普通的老百姓,比如她……,這日子過的真的太苦了。
徐黛珠上了床,蓋上被子。
好一會兒,興許是真的哭累了,趙玉站了起來,也回到了床上。
茅屋狹小,徐黛珠和趙玉的床是並排在一起的,倒不是說徐黛珠找不到更大的茅屋,其實有件事兩個人都有點心照不宣,那就是整個村子裡只住著兩個人,又是山間,經常有野獸容出沒,兩個人都有些害怕,在一個屋子裡,彼此有個照應,起碼心裡會安慰一些。
突然一陣亮光掃過屋內,那是天邊的閃電。
徐黛珠不自覺地瞄了眼趙玉,見他也朝著自己看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雷電交加的夜晚裡,趙玉掛著淚珠的眼睛裡竟然帶著幾分期盼來,就好像是經歷的萬般艱辛的人,心裡已經千瘡百孔,卻依然期望能有一些溫暖的安慰。
徐黛珠鬼使神差的把手伸了過去。
趙玉很快就握住了徐黛珠的……,掌心相貼。
第7章 相依
或許因為事情已經很糟糕了,想著再糟糕也不過如此,也或許是夜太深了,徐黛珠就這樣被趙玉握著手睡著了。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剛剛升起的太陽像個漂亮的紅色圓輪掛在東邊的山頭,小鳥嘰嘰喳喳的歡快尋食。
只是徐黛珠和趙玉都沒有什麼好心情,下了大雨,沒有鋪石板的小路,泥土都蓬了起來,踩一腳就是半管子的泥,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好容易到了菜地。
菜地里一片狼藉,西紅柿,白菜,豆角,所有的菜都像是經歷一場大災,碾壓破碎,四分五裂。
徐黛珠心痛的差點哭了出來,幾個月的心血就這樣付之東流,任誰都會覺得難過。
趙玉卻有些恍惚,不過他以前看都不會看一眼的白菜,西紅柿……,現在竟然覺得也跟著難受了起來。
他猶記得,當初據說河南遭災。
那時候朝臣為了到底是誰的責任吵來吵去,最後還有人到他跟前說項,是怎麼跟他說的?說那些農人自己不會種田,非要放溝渠的水,最後田地都給淹了,跟當時的父母官有什麼干係?根本就是農人自己的事兒。
可笑他那時候還年幼,又從來沒有看過外面,自然就有些半信半疑了。
只是現在懂了又怎麼樣?國破家亡……
趙玉忽然額頭一痛,抬眼看到徐黛珠狠狠的彈了他的眉心,說道,“喊你好半天了,讓您彎腰把還能吃的東西都撿起來,你怎麼還越站越直了?”
趙玉,“……”
兩個人一起把能吃的蔬菜都放到了框裡,又去看水田,好在稻子的情況要比菜地好點,因為稻子密度低,不像是蔬菜那般容易被砸中,總算是保全了三之二。
徐黛珠鬆了一口氣,說道,“不用擔心冬天會餓死了。”隨即語氣一轉,又說道,“不過,你得改掉你挑食的毛病。”
趙玉一看徐黛珠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麼,趕忙義正言辭拒絕道,“我不吃韭菜!”
“必須要吃!”
“不吃!”
徐黛珠冷笑,指著筐子裡的僅存的一點蔬菜,說道,“你還有的選嗎?”
趙玉臉忽然就黑了。
“我跟你說,沒見過你這麼挑食的孩子,下次再不吃,我會揍你的信不信……”
“你看著比我還小呢!”
“呵呵,我都可以當你阿姨了。”
“我今年十歲,你呢?”
“我二十……”徐黛珠忽然停住,她看了眼自己縮小的手腳,她前世是活到二十五歲,但現在這個身體也才十歲,“反正我你大。”
趙玉雖然不像以前那樣懼怕徐黛珠,但是徐黛珠積威甚重,只能聽從。
等著吃光了從菜地撿回來的蔬菜,趙玉開始面對各種韭菜,韭菜炒雞蛋,韭菜雞蛋當餡兒做成的一種餅子,徐黛珠管這個叫韭菜盒子,還有魚湯里燉的韭菜,清炒的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