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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黛珠當時目睹了慘烈的晉城一戰,大為受了刺激,心中遺憾自己沒有所長,見到這位名醫就決心拜師學醫。
這幾年來一直苦心學習,到了今日,已經可以單獨出診了。
化鴆醫術高明,醫德仁厚,當真是一位懸壺濟世的郎中,讓徐黛珠十分的敬重,但是唯獨一點,永遠都是慢條斯理的,口頭禪就是,“不急,不急。”
一個診脈別說是半個時辰,幾個時辰都可以診,開方子也會反反覆覆的寫一個時辰,總之任何事情都可以拖上許久。
化鴆見徐黛珠都鋪好了紙,知道是催促自己,只好收回了診脈的手,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就是太急躁,做事毛毛躁躁的。”
徐黛珠哭笑不得,外面還有一堆病人,要這麼看下去估計要拖到明天早上也看不完,說道,“師父,您把這位嬸子都嚇哭了。”
化鴆不以為意,把鋪在案桌上的紙捋直了才說道,“哭一哭也好,她鬱結於心正是需要宣洩……”
徐黛珠無奈了,催著化鴆趕忙寫方子,還要安慰病人,然後交給藥童抓藥,自己也坐在化鴆旁邊的座位上另行開診。
兩個人一同看診,又有徐黛珠在旁邊催促,到了天色微黑終於把今天的病人看完了。
趙臻不僅自己過來了,還帶了好幾車的東西,比如糧食就有各種豆子,綠豆,紅豆,黑豆,米麵則有糯米,長粒米,北米……,除了這些還有應季做衣服的布料尺頭,首飾,吃穿用度,還有些一些書籍,只要是覺得好的都會給送過來。
徐黛珠雖然把人給氣走了,但是東西卻毫不客氣的收著了,按照她對趙臻的話來講,我把一座寶庫都拱手讓你了,你送我點吃的喝的不是應該?
沒有病人的大堂顯得有些空曠,五年的無數晚上,徐黛珠都是在這裡和化鴆一同用飯的。
徐黛珠把趙臻送來的糕點拿了出來,化鴆平時除了行醫就沒什麼其他的愛好,唯獨一樣,好吃。
化鴆吃了一塊精緻的綠豆糕,連連讚嘆的說道,“好吃,好吃。”隨即又問道,“這次太子殿下送了多好來?”
“也就這一個匣子。”
化鴆頗為惋惜的搖頭,“可惜,只能吃這一頓。”
徐黛珠哭笑不得,陪著化鴆一起用了晚飯,等著吃過飯就會例行的和化鴆一起討論今天她開的方子,人命關天,徐黛珠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等著出門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亥時了。
化鴆親自把人送到了門口,隨後欲言又止的看著徐黛珠。
“師父,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化鴆輕輕的揉了揉徐黛珠的頭,和顏悅色的說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要是不中意殿下,就不要收他的糕點了……”
“師父,既然這樣,我就把你屋裡剩下的幾個拿回去還給他。”
“不是……”化鴆急慌慌的擋住徐黛珠,重重的咳嗽了下,說道,“師父這把老骨頭忙了一天,也累了,就先睡了,徒兒,你也快去歇著吧。”
隨著化鴆的關門聲,整個杏花村又恢復了她的寧靜,徐黛珠背著藥箱緩步的回家,這條路不算長,五年來幾乎每一個夜晚都是這樣回去的,但是今天卻顯得意外的漫長了起來。
徐黛珠想了想趙臻的難過的神態,忍不住有一剎那的動搖,但是轉念一想又狠下心來,當年那件事固然心裡過不去那個坎,所以選擇呆在杏花村,但是更多的則是因為跟在趙臻的身旁太複雜了。
現在這樣,每天給病人看病,研讀醫書,上山採藥……,如果有可能的話,在找個值得依靠的人成親,生兩個可愛的孩子,然後把師父的醫術發揚光大,傳承下去,造福更多的人,這樣充實而忙碌的活著,豈不是比做趙臻身後的女人,然後被各種束縛強上許多?
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吧,自由自在,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到這裡,徐黛珠又信心滿滿了起來。
結果剛走到了了門口就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在門口的柵欄旁等著她,銀色月光照在他白色盔甲上,倒映出細碎的光芒來,冷冷清清的像是他這個人的性情一般,堅硬而冰冷。
“小白……,白將軍,你怎麼來了?”徐黛珠雖然對自己說過很多次,小白已經不在了,可是每次見到白嘉言總是會忍不住喊一聲,想著或許……,或許他會像以前那樣,天真而快樂的說黛珠,我最喜歡你了。
白嘉言朝著徐黛珠拱了拱手,說道,“徐姑娘,冒昧來打擾,恐怕你要跟我去一趟。”
“出了什麼事?”徐黛珠驚道。
“是太子殿下他……”
第47章 第47章
徐黛珠連衣物都沒來得及收拾就被白嘉言塞入了馬車裡, 披星戴月的行走在夜間的山路上。
馬車雖然不大,但是做的非常精緻實用,打開門進去就是一個玄關一樣的地方, 脫了鞋踩上去, 抬高的內板上墊著厚厚的絨布墊子,靠後面的壁板上一排小柜子, 裡面放著被褥,枕頭。
外面傳來白嘉言的聲音, “要好幾個時辰才能到地方, 徐姑娘還是睡一會兒吧。”
徐黛珠聽了這這話倒也沒有客氣, 鋪開被褥就躺了上去。
趕馬車的車夫顯然是一個老手,雖然一路都是崎嶇的山路,但是馬車十分的平穩, 也或許是徐黛珠太累了,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等著醒過來得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徐黛珠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問道,“白將軍, 到了嗎?”
“還要一個時辰。”外面傳來白嘉言的聲音,平穩的就如同夜色中的安靜流動的河水,沒有絲毫的起伏溫度。
“還要這麼久?”徐黛珠摸了摸肚子, 忽然覺得餓的不行。
徐黛珠光跟師父討論藥方子了,結果等著她回神準備好好吃飯的時候發現,糕點被師父吃光了,菜也被師父扒拉光了, 她只好勉強對付了一頓,還準備回家補一補,結果還沒到家就這樣突然被白嘉言抓了回來。
“徐姑娘可是不舒服?”白嘉言很快就問道,他雖然沉默寡言,但卻是一個敏銳的人,總是能很跨就察覺到對方額情緒。
徐黛珠說道,“有點餓了。”
白嘉言可能沒考慮過徐黛珠會半路餓,停頓了下才說道,“讓徐姑娘受委屈了,這裡四周荒無人煙,也沒有地方去給姑娘買些吃食,還請姑娘忍一忍……”
白嘉言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旁邊的老車夫笑呵呵的說道,“白將軍,來的時候我家婆娘給我捎了一袋子糖炒栗子,讓我在路上吃,不過我晚飯吃得飽,是一滴水都和喝不進去了,所以這栗子都沒動過,仙子娘娘要是不嫌棄就給供奉給仙子娘娘吧。”
徐黛珠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老叟,不用了,多謝您。”
馬車卻緩緩的停了下來,不過一會兒就傳來敲門的聲音,“徐姑娘,板栗還是熱的,你先墊墊吧。”
徐黛珠推開門就看到白嘉言已經下了馬,手裡捧著一個油紙包著的東西,應該就是外面車夫說的糖炒栗子了。
白嘉言把栗子遞給徐黛珠,說道,“吃吧,吃完在上路。”
徐黛珠接過栗子,然後伸出腦袋來,朝著前面的車夫說道,“多謝老丈了。”
車夫露出很是驚喜的神色,忍不住搓了搓滿是厚厚的老繭的手,磕磕巴巴的說道,“仙子娘娘果然跟外面說的那般平易近人,沒什麼可謝的。”之後露出一口稀鬆的牙齒,很是滿足的笑了起來。
經過這些年,徐黛珠已經懶得去跟別人澄清她只是普通人的事情了,雖然也根本沒辦法解釋……,因為自從那場晉州之戰那場大家稱之為術法的大火是她燃起的之後,大家都已經對她的身份深信不疑了。
當然,還有個原因,她既然決定當吳大的妹妹,那麼她的身世就應該是如吳大所講是菩薩坐下的童女身份,只要身邊的幾個人,比如趙臻他們知道真相就行了。
徐黛珠看到板栗就很自然的想起五年前和趙臻,還有小白,白少卿相依為命的日子來,那時候沒有糧食,幾乎天天都在吃板栗,有時候心裡都燒的難受。
她那時候想著,以後打死也不吃板栗了,可是今天看著竟然覺得有些懷念。
徐黛珠壓住心裡湧起的情緒,儘量讓自己顯得面色如常,勉力的笑了笑,說道,“多謝白將軍。”說完正要關門卻被白嘉言的一隻手給抓住門框。
“徐姑娘不會剝板栗吧?”白嘉言說完就脫下手套來,露出一雙白淨修長的手指來,然後解開水袋,沖了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