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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中年男人最後一句話觸動了他,年輕人神色茫然了一瞬間,很快變得更加堅決:“我不回去。”他眼神空洞地道:“我也回不去了。”
中年男人看見,他稚嫩的臉上滑過兩道濕濕的淚痕。
…………
華國,平京
甩掉那些越來越皮的傢伙之後,葉明曉躲到了二樓的陽台上。
這一回,陽台上已經有了一個來客。看見葉明曉,他有些忙亂地按熄了菸頭:“對不起,我不該在你家抽菸的。”
葉明曉卻對他笑了笑:“謝謝你的鮮花,很漂亮。”
岳晉塵唇邊綻開一個淺淺的笑容:“我想,送你什麼,都比不上送這個。”
葉明曉也笑了:不知道今晚參加酒會的人有沒有注意到,岳晉塵今晚送的花是兩種,一種是紫色的風信子,另一種是白色的梔子。雖然兩種花都是往年應季的普通花卉,但現在即使春天來了,萬物依舊凋零的情況下,這束花的珍貴程度不言而喻。
尤其風信子還好說,這些白色的梔子花托,每一朵底端都有一點淺藍色的漸變色,她接到花時用手指摸了摸——這花的顏色不是染上去的,也就是說,這是一種變異的梔子花!
而且岳晉塵一送她就是一束,不管他從什麼渠道弄到的這些花,這已經說明了,國家對變異植物的研究可能取得了一些突破性的進展,而且很可能可以進行人工培育!
他說對了,今天晚上對葉明曉而言,這束花的確是最棒的禮物。
第116章
兒子這樣的神色,中年男人只在一種人身上看到過——討薪無望, 預備拼死一搏的民工。
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眼神?明明他還只是個孩子, 明明一切快要好起來了啊!
中年男人心如刀絞:“不會的, 小凱,船還在那,只要你想回去,船還在那的!”
“我不回去, 你帶著童童——”他身體突然往前探出, 眼睛睜大:“童童呢?!你把她弄哪去了?!”
“我——”中年男人還沒來得及解釋,大巴門開了。
年輕人像頭憤怒的幼虎一般撲向吉普車:“羅金來, 你給我說清楚,你把童童弄哪去了?你把她也丟了?!”
他一把將中年男人拖出車, 中年男人一時竟掙不開這瘦弱的少年, 他望著他,提起了自己的拳頭, 像要一拳把他轟碎!
中年男人大叫著護住頭,趕緊解釋:“童童在船上, 我怕來追你有危險, 就把她託付給了別人。”
年輕人提起的拳頭一頓, 冷笑一聲:“又是託付給別人?你可真敢放心!”
中年男人聽著話頭不對, 連忙強調道:“我不是隨便找個人託付的, 那個人是船上的官兵, 我來找你之前, 童童被他們照顧得很好, 我才放心來的。”
年輕人忽然從衣兜里抽出一支香菸點燃,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才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吸上毒的?”
兒子那譏諷的目光刺得他不安得極了:“怎,怎麼吸上的?”
“還記得我到A國時你找的寄宿家庭嗎?”
中年男人回憶了片刻,目光沉下來:“怎麼不記得?我每年給他們幾萬塊,他們居然敢不讓你吃飽!你打電話回國後,我馬上就給你找了另外一家。這家應該不錯吧?應該……吧?”
兒子的手有點抖,看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惡意:“是啊,不錯呢。中產階級,小兒子還跟我同校同歲,熱情又陽光,你考慮得真是周到呢。可你不知道吧,他們的大兒子放假時帶了一幫同學回來,趁父母出門時開大麻派對,我就好奇吸了兩口,就兩口……”
中年男人忍不住發抖:他以為他做好了面對殘酷真相的準備,但他沒想到真相會殘酷到這一步!兒子甚至不是主動學壞的……
兒子那時候多少歲來著?十三還是十四?那么小,還什麼都不懂,他就被人引誘著吸了毒!
年輕人漸漸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裡,這些事他已經很久沒有回憶過了:“他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吸了這個就是男人了……我吸了它,就再也沒從這個坑裡爬出來過……後來,一口不夠,再加量,加到大麻也滿足不了我了,我就換成了海洛因。你不知道,這些天沒有白面吸,我的骨頭都在發癢,心裡像貓撓一樣,”他重重吸著氣,不再掩飾自己的渴望:“我沒有一分鐘不在想它!羅金來,你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折磨嗎?!”
“都是我不好!”中年男人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痛哭著抽了自己一耳光:“要是我多關心你一點,你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年輕人冷冷看著他,並不阻止:“所以,你還要童童落到什麼底細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手上嗎?”
中年男人跳起來,拽著他衝上車:“童童!船要開了,快跟我回去找童童!”
年輕人掙扎了一下,中年男人滿臉淚痕地回頭:“小凱,求你別跟爸鬧了好嗎?毒癮的事,我們回國再治,爸爸傾家蕩產也給你治好!”
年輕人力氣一軟,已經被中年男人拽上了車。
吉普車油表見了底,中年男人跟年輕人把兩車的油混合在一起,忙活了好一陣子,等開車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零十分鐘。
“不要慌,還有時間,有時間的。”中年男人抖著手轉了向,吉普車像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然而能趕到這裡的汽車,誰的油都是算計著籌來的。他們又在路上多開了好幾個小時,能有這麼多多餘的油,擱在平時,他們該拍手稱慶的。
最終,吉普車搖晃著最終還是在一小時四十二分鐘時停了下來:燃油耗盡了。
中年男人來不及頹喪,便帶著兒子奪門而奔,他心裡始終懷著微小的希望:也許位士官看他沒上船,會多等他一會兒呢?
然而,等父子兩人踩著夕陽的餘暉終於趕到海港時,留給他們的,只有一片蔚藍的海洋。
白色的艦艇早就開得不知道去哪了!
中年男人絕望地癱坐下來:“童童——”
“還愣著幹什麼?船沒開多久,你快打電話讓他們回來!”年輕人吼道。
“對對,電話!”
中年男人看著年輕人衝進海港大廳:他記得那裡的商店有一座座機。災難發生後沒多久,他的手機就在一次打鬥中壞掉了。後來一直亂,他也沒來得及再準備一部。兒子的那部似乎在游過河時浸水壞了……
他落後一步,等衝進大廳後,看著兒子呆站在電話前面:那座白色的電話機摔在地上,已經碎成了好幾塊。
“我剛剛收到通知,港口外邊來了一群感染者,部隊正在清理,你現在不要過去。”白色制服士官兩小時前特意的叮嚀突然閃過中年男人的腦海,他抖著手想拼起那幾片電話,可上面的線絞纏得亂七八糟的,他怎麼拼也拼不好!
想起他那乖乖的小女兒,中年男人心中大痛:童童……童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