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弟弟啊!!!”
“手滑了。”公主將自己的陽傘取了回來,看著傘面上觸目驚心的血跡皺了皺眉頭。
“你啊……”皇后憂鬱地搖頭,“這樣下去怎麼嫁得出去。”
“母親大人,為了這個世界的愛與和平,請讓我自由而愉快地剩著吧。”公主微微一笑,提著厚重的裙擺高昂著頭離開了偏廳。
“我打賭她的裙子底下藏滿了對付男人的兇器,我隱隱聞到了摻著芥末的辣椒水的味道,我毫不懷疑惹惱了她會被剪掉關鍵部位。”肖以鳴對樊越說道。
“同感。”
“不,你們錯了,我幹過的對待男性最兇殘的事情是把用過的衛生巾糊在他臉上,然後拉出去遊街示眾。”走廊里的公主回眸一笑,從容說道。
“……”
“……”
“哎,我的大女兒實在不適宜出嫁,也許你們可以考慮一下我另外兩個女兒。”皇后長嘆了口氣。
“這個……您另外兩個女兒和大公主像嗎?”肖以鳴警惕地問道。
“不,一點都不像。”皇后含笑說道,“來吧,我帶你們去見見另外兩位公主。莉莉絲小姐請不要擔心,醫療隊的人馬上到了。”
話音剛落,一身變態怪醫生裝束的人出現在了偏廳門口,扛起人事不知的五花肉就離開了。莉莉絲擦乾了眼淚握拳:“弟弟你放心吧,姐姐一定幫你物色到一位最美麗最溫柔的公主,實現你的遺願!”
“糟糕的預感。”樊越心有餘悸地說道。
“同感。”
三人跟著皇后離開了偏廳來到了廣場上,騎士們的篝火晚會已經結束了,此刻正在拼酒,還有幾個正在比劍。肖以鳴駐足看了許久,指著其中最高大的那個騎士問道:“樊越,你有信心比過他嗎?”
正巧那個騎士的對手正被那個最高大的騎士一拳毆飛,連武器都不用,徑直化作天邊流星。
肖以鳴理解地拍了拍樊越的肩膀:“你不必回答了,我理解的。”
“……”
高大的騎士摘下頭盔走到幾人面前,對皇后行了個理解:“母親大人,日安。”
皇后笑得一臉溫柔:“是這樣的,有幾位年輕有為的青年來這裡請求與公主結婚,我將他們帶來了,你有中意的嗎?”
長得十分野性的騎士將三人從頭看到腳,肖以鳴看著這位更像巨人而不是公主的公主,玻璃心都碎成了渣。
上帝啊,要他和一個胳膊比他的大腿都粗的女人結婚?而且這人怎麼看都不像女人啊!!!
公主將他們挨個提著領子掂量了一下,搖頭嘆氣:“不夠肥。”
最後輪到莉莉絲的時候遲疑了一下,臉上浮起了兩道可以的紅暈:“母親大人,你終於理解我的性取向了嗎?”
“少做夢了,我是幫我弟弟來相親的。”莉莉絲翻了個白眼,看著公主停在她胸前的手,利索地抽出馬鞭當空一甩,鞭子在空中打了個空響兒,聲音清脆。
公主感動地看著皇后:“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伴侶啊。能威懾這群惹是生非的騎士,能陪伴我騎著戰馬征戰整片大陸!”
“我們溜走吧?”肖以鳴小聲建議道。
“嗯……”
兩人躡手躡腳地繞過了篝火,在確定幾人不會注意到他們之後拔腿就跑。直到跑到偏僻的花園才停下了腳步。
“公主什麼的都是浮雲。”肖以鳴聽著廣場上傳來的騷動,喃喃地說道。
“你還是死心吧,老老實實地跟我過日子。”樊越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臉頰,面帶笑意地說。
夢裡的進展總是這麼出人意料,以至於他在認命和無語之餘被逗樂了。
也只有這個人才會編造出這麼神奇的夢境吧。
“公主,公主~”孩子糯軟的聲音傳來,還有咯咯的嬌笑。
“莉娜聽話,別亂跑。”溫柔的聲音傳來,像是春風一樣撫平人臉上的憂愁。
肖以鳴化為死灰的心再次鮮活了起來,兩眼鋥亮地拽著樊越的胳膊,激動地說:“這位大概是三公主吧?聽聲音一定是個溫柔到死的大美女!”
“做夢。”樊越毫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
樹叢後的人影已經近了,同樣的騎士裝,可是穿在她身上與二公主卻是截然不同的風格。懷裡還抱著個兩三歲的小姑娘,咯咯笑著,咬著手指。她看著孩子的眼神是那麼溫柔,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嗷嗷,我就知道大美女穿男裝也遮掩不住那種風采!”肖以鳴激動地喃喃著,一溜煙竄到了少女面前,“公主殿下,請與我交往吧!”
穿著騎士裝的少女一愣,撫摸著懷裡孩子的臉蛋含笑婉拒了:“抱歉,小妹還小,你恐怕還要等上個十幾年。”
“我不是說這個小丫頭,我是說你。”肖以鳴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少女愕然,呆呆地看了他良久,一瞬間臉上爬滿了紅暈:“不,那個……我,咳咳,我……我是那個,糖精帝國的……王子,不是什麼公主。你搞錯了……”
就在不遠處看好戲的樊越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肖以鳴氣急敗壞地叫道:“怎麼可能!”
王子紅著臉說:“大姐也說我們家最合適出嫁的人應該是我,但是很遺憾,我真的是男的。”
樊越走上前來安撫地拍了拍肖以鳴的肩膀:“事實證明,你只能和我湊合著過了,公主什麼的都是浮雲。”
王子靦腆地笑了起來:“嗯,這個我同意。”
第50章 前途未卜(中)
“樊越,我要出門一趟,可能很晚才能回來,也可能明天才回來。”吃早飯的時候肖以鳴猶猶豫豫地對樊越開了口。
“去哪兒?”樊越一愣,肖以鳴屬於能不出門絕不出門的個性,難得見他主動說要出去,看樣子還要出去一整天。
“回老家一趟。也不遠,就兩小時的車程。”肖以鳴說著,拿了張紙記了個號碼給他,“我爸家的電話,要是手機打不通就打這個電話吧,那裡信號不好。”
竺繁的公墓在城郊,不知怎麼的信號一直挺糟糕,好幾次他爸都打不通他電話。
看了看外面的天氣,還是下著淅瀝瀝的雨,肖以鳴不禁有點心情陰鬱。
沒辦法讓自己高興起來啊。
兩人先後離開了家,肖以鳴拿著手機給老爸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中午會去他那裡吃飯,然後下午去竺繁的公墓看看。前往臨市的公交車晃晃悠悠地向老家駛去。肖以鳴看著窗外的景色陷入沉思之中。
每年回家兩三趟,過年多半還是跟父親一起過。只是有時候看著一家人和樂融融地一起吃飯,他會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新的家庭,那是不屬於他的家庭。
吃完午飯已經是十二點半了,肖以鳴禮貌地和父親後母告別,還有兩個怯生生的小妹妹。下了樓梯,肖以鳴撐起傘,一個人走入雨幕之中。
買了一打啤酒,還有一束花,他坐上了前往城郊的公交車。
到達公墓的時候剛好兩點,雨倒是停了。這一片公墓不算大,但是據說風水不錯,依山傍水,正對著公墓的地方是個水庫,遠遠的還有幾個人在垂釣。
竺繁的墓前有燃盡的香燭,還有鞭炮的碎屑,看來早上就已經有人來過了。
肖以鳴擱好手中的雨傘,將一大束白jú花放在竺繁的墓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印刻在陶瓷上,照片裡的竺繁看起來格外年輕,臉上的笑容開朗,甚至還有點少年的稚氣。
他還太年輕了。
“其實我是來找你喝酒的。”肖以鳴低聲說道。
整個公墓空空蕩蕩的,不是祭祀的日子裡這裡總是如此安靜,除了青山翠柏別無他物,安靜得讓人心慌。
在這裡會寂寞吧,肖以鳴看著照片上的竺繁,心想。
隔壁的公墓還沒有賣出去,沒有立上石碑。肖以鳴坐在那裡給竺繁和自己開了兩罐啤酒,視線從墓前的松柏的間隔中看向遠方。
四年前這片墓地才剛建好,新移植過來的柏樹只到他腰部那麼高瘦瘦小小的,還有點泛黃,看起來隨時會死掉的樣子,轉眼四年了,它已經長得比肖以鳴還高了,青翠碧綠,鬱鬱蔥蔥。
嘴裡的啤酒泛著苦味,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啤酒,他喜歡酸酸甜甜的果汁,竺繁一度嘲笑過他小女生似的的口味。竺繁是喜歡喝酒的,以前肖以鳴從不願意陪他喝,但是在他死後卻開始每年帶著啤酒來看他。
在他還在的時候,從來都是竺繁遷就他,現在輪到他遷就一個已經不會回來的人了。
春末的風是和煦的,帶著一絲雨後的清涼和cháo濕,吹在臉上卻絲毫不覺得冷。
不知不覺地上的空罐頭越來越多,肖以鳴甚至耐心地將它們疊了起來,一陣風吹來就乒呤乓啷地東倒西歪了。
他有點想笑,可是又笑不出來。
忽然想到兩人還小的時候。有天肖以鳴的父母在客廳爭吵,他縮在床頭抱著膝蓋發呆,孩子的痛苦和憂鬱有時比成年人更頑固,更偏執,他甚至一度想過,如果他從窗台上跳下去,他們是不是可以不再吵架?
連著肖以鳴臥室的陽台門突然被敲響了,竺繁整個人貼在玻璃門上對他笑:“快開門讓我進來。”
肖以鳴愣了一會兒,呆呆地從床上爬起來給他開門。
“你又從陽台上爬過來了?很危險的。”肖以鳴說道。
兩家的陽台是連在一起的,也沒有防盜窗,只要想隨時都可以從那裡鑽過來。
竺繁立刻打斷了他的說教:“咱們去吃夜宵吧,我請客!”
“現在?”
“就現在!”
兩人小心翼翼地從陽台爬到了竺繁家,竺繁從儲蓄罐里倒出了一把硬幣,笑嘻嘻地攥在手裡向他炫耀:“我們可以吃好多東西。”
孩子的快樂是簡單而真摯的,手裡攥著幾枚硬幣卻滿足得好像能買到全世界。直到現在肖以鳴還記得竺繁那時候的眼神,亮得像是夜空中的星子,熠熠生輝。
那晚快滿月了,明亮的月光照著兩個小小的少年手牽手一起奔向巷子口,風歡快地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帶來夾雜在晚風中的梔子花的香味,還有食物誘人的味道,少年張揚又肆無忌憚的笑聲里透出青春濃郁的生機與活力。
飢腸轆轆,可是前方卻有夜宵的香味;天很黑,可是手裡卻有另一個人的溫度,這種時候無論遇到什麼都不會害怕。
一直跑下去,一直跑下去,仿佛可以永遠不到盡頭。
永遠。
風捲動著地上的易拉罐滾動,發出寂寞的脆響。
肖以鳴驀然發覺自己沉浸在回憶里太久了,也許是因為酒精,也許是因為自己,另一個少年已經長久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只留下他一個人踩著孤獨的腳步在黑暗的巷子裡喁喁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