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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維大蛇隨棍上:“那你要怎麼表達歉意?”

    寧亞瞪著眼睛看他,想躺下,哈維的手立刻就會伸過來,實在是被他鬧得沒辦法,一咬牙,掰過哈維的肩膀,腦袋重重地湊上去,在他臉上“撞”了一下。

    哈維咧嘴笑看著他。

    寧亞猛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嘴唇好似還殘留著對方臉頰的觸感,涼涼的,卻很細膩。血從頸項往上蔓延,在臉頰與耳朵兩處燃燒。他翻身躺下,睡意卻悄然蒸發,夜裡這麼冷,他的身體卻很熱,熱得他……

    夜裡這麼冷?

    夜裡?

    夜?

    寧亞突然坐起來,震驚地看著哈維。

    哈維捂著臉,正在竊喜,見他又坐起來,立刻恢復了平靜:“你還有什麼事?”

    寧亞激動得有些結結巴巴:“現在是,晚,晚上……”

    哈維道:“很顯然,是的。”

    寧亞道:“東瑰漠是沒有晚上的!”

    哈維道:“所以?”

    “我們出來了?”寧亞毫不掩飾內心的激動與澎湃,期待地看著哈維。

    哈維慢吞吞地說:“我是黑暗神。我在的地方有黑夜很奇怪嗎?”

    寧亞呆呆地看著他,好似獲獎的時候被告知名字報錯了,失望溢於言表。

    哈維道:“你喜歡黑夜?”

    寧亞神情委頓。

    哈維道:“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天天讓你看。”

    寧亞咬了咬下唇,還是禮貌地表達了謝意。

    對於黑夜的感覺,他一直像波濤一樣,起起伏伏。剛開始是喜歡的,夜的靜謐讓他沉澱心情,可以更好地整理自己思緒,好像萬籟俱寂的那一刻,世界都是他的。後來因為殺戮之神司頓在夢裡的折磨,讓他對黑夜產生了恐懼,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只要看到傍晚,想到黑夜,他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感覺到疼痛。再後來,他到了東瑰漠,伴隨著永不落的太陽,正式告別黑夜。那時候,他又珍惜起黑夜的時光來。原來,被太陽無時無刻不照耀的日子,也沒有想像中那麼舒服。

    到現在,他已經說不出對黑夜是喜歡還是討厭。

    但是,哈維是黑暗神。而他對哈維始終帶著一份感激之情,因而對黑夜也不像之前那麼排斥了。甚至為了逃離東瑰漠,他日日都期盼著黑夜早日來臨。

    “其實,不想讓你看也不行。”哈維慢悠悠地說,“除非你還想回去。”

    寧亞怔住,訥訥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是什麼意思呢?”哈維揚眉。

    失望過一次,寧亞變得小心翼翼:“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哈維失笑道:“我怎麼知道你想的是哪個意思呢?”

    寧亞已經克制不住微笑了:“什麼時候到朗贊?”

    哈維道:“如果你再親我一下的話,明天中午應該能看到大貝城……”話音剛落,寧亞就已經撲了過來。

    有句話叫一回生二回熟。

    做到第二次,寧亞完全拋棄了第一次的莽撞,近乎於虔誠地在他臉上印下一吻。

    哈維笑彎了眉眼,那一瞬間,在臉上洋溢的,全部都是溫柔。

    事實證明,當哈維說了九次謊言之後,總會輪到一次實話。第二天的中午,寧亞的視野里果然出現了一座瀰漫著頹廢和蕭條的空城。從屋頂到街道,城市到處都是薄薄的黃沙。

    儘管司頓信守承諾,並沒有進一步侵吞朗贊,可是對大貝城造成的傷害卻在短時期內無法治癒。

    寧亞漫步在街道上,起先看到東西倒了,還會伸手去扶,到後來,街上到處是散亂的東西,有廢棄的車子,也有散開的箱子,還有劍等武器……可見居民和士兵在撤離大貝城時是多麼的倉促。

    走到街道盡頭,寧亞深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就聽哈維說:“你一定覺得司頓是個混蛋。不用懷疑,他就是。”

    寧亞道:“你……”

    “我當然不是!”哈維倒吸一口涼氣,大受打擊地看著他,“你居然要將我和他相提並論。這已經不是誣陷了,簡直是侮辱。”

    寧亞道:“我不是要說這個。”

    哈維道:“想也不可以。”

    寧亞道:“只要你不提醒。”

    哈維不說話了。

    “他怎麼會認為我是光明女神?”這是寧亞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連性別都不對。”他頓了頓,有些不敢肯定地問,“她是女的吧?”

    哈維道:“我會把一個男性叫成姐姐嗎?”他摸著下巴想了想,“好像也很有趣。不過這次不是。”他的思緒已經轉跑了,興致勃勃地問,“你說下次見到司頓,我喊他嫂子怎麼樣?”

    寧亞:“……”

    哈維覺得這簡直絕世好主意:“他一直很想和若娜掛鉤,我是給他一個機會。”

    寧亞道:“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埋頭往前走。

    他身後,哈維微微揚眉,神情有些得意。

    離開大貝城往南走,城鎮漸漸有了人煙。

    寧亞陸陸續續地從當地居民口中得知自己當日離開之後,發生在朗贊的事。首先,國王病倒了,一度到了無法處理國政的地步。這時候的朗贊正處於內憂外患的關鍵時刻。儘管朗贊國王依靠著自己與森里斯加國王多年的交情,勉強按下了其他國家——坦吉爾利和馬塞的蠢蠢欲動,但這是暫時的。如果朗贊無法在短期之內恢復秩序,不說坦吉爾利和馬塞,連森里斯加都可能會產生其他的想法。畢竟,這是國事。為了朗贊的穩定,更為了朗贊的平安,國王將王位禪讓給了自己的長子——黎波迪。

    之後,國王與王后有意遷徙到大貝城居住,據說是為了靠近自己早亡的么子,但是被國內的王公大臣勸阻。經過幾次的反覆勸說,他們終於決定住到位於小貝城北邊的舍曼城堡,而城堡的名字也被改成了寧亞城堡,以紀念自己為國犧牲的兒子。

    哈維看著淚流滿面的寧亞,不悅地皺眉。他幾度想要貶低朗贊國王與王后毫無意義的幼稚行為,都是剛開了個頭就被寧亞打斷了。最後,他只能氣惱地說:“寧亞城堡聽起來真不錯。啊哈,我聽說以前有婦人不安於室,她的丈夫為了防止她與別的男人幽會,在外出的時候,會把單獨關在一座七層樓高的塔樓上面。門的鑰匙只有丈夫一個人有。哪怕這樣,婦人依然不死心,拆了自己的床單和被褥,將布條編織成一條繩子,從樓上垂落到下面,想順著麻繩爬下來。可惜沒想到的是,她的編織手藝遠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好,所以她剛爬到第五樓,就因為繩子斷開而掉下來摔死了。”

    寧亞道:“她編繩子下來也許不是為了和別的男人幽會,而是為了找東西吃。”

    哈維:“……”

    寧亞道:“或者她實在太口渴,想下來喝一杯水。”

    哈維道:“這是一個諷刺不守婦道的婦人的故事。”

    “好吧。”寧亞無意與他爭辯。他的故事他說了算。

    哈維道:“如果你不改變你對你丈夫的態度,爬繩找食物和水的命運也不遠了。”

    寧亞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嘴角抽了抽,有點想笑,又忍住了:“我沒有丈夫。”

    “別急。會有的。”哈維保持著一本正經的表情,安慰他。

    寧亞:“……”

    寧亞小王子犧牲自己,拯救國家的故事在朗贊廣為流傳。而國王與王后的愛子之情也傳為佳話。到後來,寧亞城堡不僅成為了國王夫婦思念愛子的懷念之所,也成為了朗贊人民緬懷小王子的追悼之地。

    寧亞和哈維趕到城堡的時候,就看到很多朗贊人手持著白色的花朵,莊嚴肅穆地排隊到城堡前鞠躬獻花。

    城堡門口站著一個中年人。他體態修長,樣貌普通,引人注目的是臉上大大小小的紅痘,一看就火氣很大。可是此時的他,一點兒火絲也沒有,腰板筆挺地接過一束束的鮮花,並鞠躬回禮。

    輪到寧亞時,中年人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接花,卻接了個空,想要鞠躬回禮卻發現對方站得筆直,心裡一陣不高興,正要開口訓斥這個搗蛋的人,可當他看清楚來人的容貌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張大嘴巴,奇怪地開開合合,半天才喊出一句口音奇怪的——

    “殿哈下啊?”

    寧亞歸來,帶給寧亞城堡足夠的驚喜,也帶來足夠的震盪。

    國王與王后親自趕來迎接,一見面,王后就將人摟入懷中,死死地不肯放手。後來哈維實在看不下去,伸手去掰開兩個人,旁邊的國王又撲上來,連王后帶寧亞的一起抱住了。

    哈維更氣,用腳踢寧亞。

    寧亞被踢了幾下,終於從王后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王后雙眼通紅:“你受苦了。”

    寧亞拼命地搖頭。

    王后道:“你怎麼回來的?以後還會……沒關係,不管發生什麼事,父王和母后都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她心裡暗暗打定主意,這次不管寧亞說什麼,都要將他送往聖帕德斯魔法學院。作為一個母親,她再也無法承受眼睜睜地失去兒子的痛苦。她知道自己這一刻毫無理智且極端自私,可是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自私,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

    寧亞看出了她的不安,連忙安慰她道:“不會了,不用了。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是,是他幫助了我。”寧亞介紹哈維。他不知道哈維是否願意暴露自己黑暗神的身份,不過從他的角度來說,並不願意讓神重現在人類世界。尤其是剛剛穩定下來的朗贊。

    哈維也很配合,沒有跳出來自揭身份,順著寧亞的口氣,承認了自己是一個不世出的魔法師。

    知道他是自己兒子的救命恩人之後,王后就搜腸刮肚地將全世界的讚美之詞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哈維聽得很開心,對王后的臉色越來越好,好得國王的臉色都有些不對勁了。

    為了慶祝寧亞歸來,寧亞城堡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晚宴。

    王后還寫信邀請新任國王來參加。

    晚會開始前的一個小時,黎波迪趕到了。與他一起趕來的還有三位政務大臣。他們抵達城堡之後,立刻將老國王拉近了書房密談。會談起先圍繞著寧亞離開與回來的原因,發現寧亞言辭含糊之後,三位政務大臣立刻表示,絕不能將寧亞王子回來的消息泄露出去。

    “陛下!我們每個人都在內心慶賀王子歸來!但是,在弄清楚王子離開以及歸來的真正原因,並且確保朗贊不會再次遭受襲擊之前,我懇請暫時封鎖這個消息。以確保朗贊國內的穩定!”

    老國王神色凝重。他擔任國王多年,當然知道幾位大臣的話是極有道理的。因為東瑰漠而惶惶不安的民心才因為寧亞小王子的犧牲而重新凝聚,如果這時候爆出寧亞歸來的消息,很可能會讓寧亞的犧牲變成一場謊言。坦吉爾利和馬塞還在虎視眈眈,他們絕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但是,他也要顧慮到回歸的幼子的心情。

    他為這個國家付出了這麼多,難道還要繼續遭受委屈嗎?

    老國王看向黎波迪:“你認為呢?我年輕的國王陛下。”

    黎波迪的神色複雜。他知道自己的父王期待的是什麼樣的答案,更知道他為什麼會期待這樣的答案,正因為太清楚,所以才不能順他的心意。現在的他已經成為了尤家的一家之主,更是朗贊的一國之主。他看著自己的父王是如何在這兩個位置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保護著家人和國人,他是他的繼承人,一定要繼續發揚光大。

    “我贊成大臣們的建議。”他說。

    老國王看著他,不置可否。

    黎波迪道:“我不想讓寧亞收到一場毫無根據的口誅筆伐。可是目前的我還沒有足夠的信心和力量保護他。”

    老國王思索良久,嘆了口氣道:“我會說服你的母后。”

    王后暴怒。

    她的怒意來得那麼洶湧,那麼直接,簡直要將寧亞城堡變成一片火海。連帶的,當晚的慶祝晚會受到了最直接的影響——她拒絕出席!

    黎波迪被她認為是此事的罪魁禍首而拒絕接見,老國王去勸說,直接被丟出了枕頭和被子。最後,寧亞出馬。

    王后開了門就趴在他的懷裡哭。

    寧亞瞪著手已經伸到半空中的哈維。

    哈維與寧亞的目光默默地對戰了兩分鐘,終於退讓,強忍下將兩人拉開的衝動,轉身下樓找酒喝。

    寧亞帶著王后回房間。

    王后抱著抱枕開始咒罵。當然,即使是咒罵,她還是維持了一貫的優雅,用詞遣句富有內涵,愣是沒有帶半個髒字地將老國王和黎波迪兩父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寧亞不吭聲地聽著,等她盡興了才說:“我認同父王與王兄的想法。”

    王后很想砸抱枕。

    寧亞道:“我是為了朗贊才決定去東瑰漠的,我吃了很多苦,就像您想像的那樣,但是我都堅持下來了。您不能讓我半途而廢。”

    王后無話可說,怔怔地看著寧亞半天,又衝過去抱住他嚎啕大哭。

    晚會當然取消了。

    城堡里的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今天在城堡外看到寧亞的人很快都知道,那個年輕人是城堡總管的侄子,多年不見,遠道而來,才令總管這麼失態。至於他們聽到的那聲“殿下”,完全是聽錯了。他當時喊的是“迪安哈夏爾”。嗯,總管說有這個名字的,那就有這樣的名字吧。

    一場家庭風波在寧亞的堅持下消弭。但王后顯然沒打算這麼快原諒自己的丈夫和大兒子,抱著枕頭和被子歸來的老國王最終只被允許在房間裡打地鋪。好在他是老國王,就算打地鋪,那也是相當豪華和柔軟的高級地鋪。黎波迪的下場更慘些,王后規定他每天都要來城堡與自己的弟弟聯絡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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