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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請一名武師來。”許卿卿吩咐。
“什麼?”梓露一下沒回過神。
“去府外請一名武師來,教我習武。”許卿卿重複了一遍。
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能手刃仇人?
如今,她缺的不止是武功,還有能與那袁氏對抗的權勢……
袁氏是前朝外戚,因父兄投靠新帝,得以免遭剪除,如今袁家官運亨通、步步高升,著實不是許卿卿這個有名無實的王妃所能對付的。
這一切,還需從長計較……
武師很快就請來了,是八皇子林淮安所薦。
男子到深院之中教王妃武藝,這事實在不合乎規矩,難得的是,林泓逸居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加以阻攔。
不過,許卿卿每日練武時都有牧釗在旁把守,從未與那武師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過。
這日她正在房中默記劍譜,梓露忽然送來一則消息:“娘娘,聽聞那鎮守邊關的洪老將軍不日就要進京了……”
洪老將軍?
許卿卿一時沒想起這是何人,梓露見她不明所以,急忙解釋:“洪老將軍是前朝武將,先前一直拒不歸順當今皇上,聽聞皇上將您賜給了泓親王殿下為正妃,這才答應領兵歸降。他還以性命起誓,說只要皇上不傷您性命,他此生便絕無反心。”
前朝的王子皇孫,早在叛軍攻城那日就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眾人皆以為許薴玉是驪帝留在世上的最後一絲血脈,而唯有對驪帝忠心耿耿之人,才會不惜以性命起誓,也要護這絲血脈周全。
由此看來,那老將軍倒是個不折不扣的忠臣。
“此人是否與許薴玉有過交集?”許卿卿問。
梓露很快就明白了她的顧慮:“娘娘放心,老將軍十多年前就去了西北鎮守邊關,這期間從未回過京城,即便曾見過那許薴玉,也定是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言下之意,此人不會對許卿卿的身份起疑。
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
洪老將軍進京後,皇帝設宴百花園,許卿卿也在受邀之列。
見到這位白髮蒼蒼的老叟時,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後者就先紅了眼眶,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閃過難以言說的悲戚,依照前朝禮制伏地叩首行起了大禮:“老臣洪堯,拜見王妃娘娘……”
第四十六章 不是噩夢……
許卿卿示意身旁的小廝上前扶起他:“老將軍快快請起,晚輩何德何能,受將軍如此大禮?”
洪老將軍在小廝的攙扶下站起身,將略顯佝僂的腰身挺得筆直,一張皺紋橫生的臉,透露著半生戎馬的崢嶸,面對許卿卿時卻如此慈眉善目:“記得初見娘娘時,娘娘還是個年幼的孩子,一眨眼十餘年過去,老臣都快不認得您了。當年,您的眉眼就像極了先帝,如今更像了,真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一聲“娘娘”,透露著諸多感慨。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誰又能想曾經的公主,竟一朝國破家亡,成了新帝的兒媳?
“老將軍說的是不是領兵擊退胡人,班師回朝的那年?那時,老將軍給晚輩帶來了一匹汗血寶馬,可惜晚輩不才,至今也未能學會騎射,白白糟蹋了老將軍所贈的良駒。”許卿卿道。
此事許卿卿先前並不知情,是昨日翻閱史官的筆記後才得知的。
洪老將軍蒼老的眼皮微顫,眼裡流淌也不知是欣慰還是悲涼:“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娘娘竟還記得……”
“晚輩當然記得。”許卿卿點頭,一時有些不忍在說下去。
國破家亡,奸臣當道,洪老將軍這般鐵血丹青的忠臣卻慘被革職,不復當年的威望,不免令人唏噓。
“父親生前常說,老將軍一生善良正直,若能留在朝中,乃是國之大利,可惜邊境屢屢有胡人作亂,不得不讓老將軍常年征戰在外。父親對老將軍,是有所虧欠的。”她道。
洪老將軍幾近潸然,胸中有一聲長嘆:“老臣……有負先帝所託……”
許卿卿擔心這話有心懷鬼胎之人聽見,會肆意曲解,側目吩咐小廝抬上來一個物件,岔開話題道:“晚輩前幾日偶然得了一幅字畫,想來老將軍應當會喜歡。”
那是一幅鐵馬冰河圖,寥寥數筆,勾勒出冰河之寬廣,濃墨重彩,凸顯行軍的氣勢磅礴,畫上提有“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一句,落筆大氣,雖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筆觸卻也十分了得。
這幅畫,是許卿卿在大婚之日眾人送來的賀禮中一眼挑中的。
胡人每到冬日缺糧短草之時,便會大舉入侵驪國疆土,是洪老將軍一次次率兵踏過凍結成冰的江河,將胡人驅逐出境,沒人比他更能領會這畫裡的意境。
洪老將軍定定看著那畫,良久都未挪開視線。
先帝荒淫無道,一次次寒了他這老臣的心,想不到薴玉公主的性情與先帝竟是如此大相逕庭……
看來,民間那些傳聞只是不實的流言而已,他活了一大把年紀,看人是不會看錯的,公主的為人,實在與惡毒二字沾不上半點關係。
他親手收起畫卷,動作極慢,生怕手中常年握刀的老繭損了這畫作:“謝王妃娘娘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