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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姑娘嘰嘰呱呱的說了半日,盧嬌又四處看了回,說:“等會兒我在叫人給你搬兩個瓮進來,就擺在炕邊。你不知道,北地不比你們南邊,冬日冷的緊,故而大多燒火炕,點火盆。只是本就乾燥,如此一來越發難熬,你又不比我們習武之人身子強健,難免水土不服,少不得得在屋裡放置些水滋潤一二。”
胭脂笑著應了,又拉著她的手道謝,“多謝姐姐,到底是姐姐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知道這許多。”
盧嬌被搔到癢處,不免十分得意,“好說好說,若有什麼不方便的,只管去對面找我!”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盧嬌就道:“如今你我姐妹相稱,我總叫你江姑娘江姑娘的,多麼生分,也不是個事兒!你叫什名字?”
胭脂莞爾一笑,“娘親在世的時候曾為我取過名字,輕容二字。”
“輕容?江輕容?”盧嬌把這幾個字擱在嘴裡念了幾回,又斜眼看著她笑道,“令慈當真慧眼獨具,也唯獨是你配得上這個名字了!”
胭脂給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甩手要走,結果馬上就被盧嬌捉住取笑,二人又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晚間吃飯,胭脂終於見到了那位從一開始就頗具爭議的三當家郭賽。
他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頎長瘦削,長相倒是頗俊秀,只是嘴唇甚薄,眼神陰鷙,瞧著有些怕人。
他跟趙恆與徐峰見了禮,“大當家二當家一路辛苦,小弟近來身子不適,早起又疼了一回,沒能出門迎接是小弟的不是,先自罰三杯。”
說完,就自顧自的倒了三杯酒仰頭喝了。
趙恆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你我兄弟,何須多禮?”
話雖如此,可方才他也確實沒有出言勸阻。
徐峰抱著胳膊,意義不明的哼了聲,郭賽的臉色就微微變了變,胸中心思翻滾。
趙恆最是個不拘小節的,以往自己但凡這麼擺個姿態,旁人且不說,趙恆必然就先擋下了。
可是今天,他竟然真的讓自己做足了全套才出聲……
莫非,是有人同他說了什麼?
這麼想著,郭賽就本能的看向正跟胭脂說話的盧嬌。
似乎是覺察到他的視線,又或是早有防備,盧嬌刷的抬起頭來,似笑非笑道:“三哥這是怎的了,可是我臉上有東西?”
見她神色坦蕩,倒不似有所隱瞞的樣子,郭賽也順勢笑了笑,又把視線稍稍錯開,看著胭脂問:“這就是新來的江姑娘了吧?這回好了,四妹有玩伴了,也不必整日打打殺殺。”
這是說自己惹人煩,不成體統了?盧嬌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暗地裡拉住要起身見禮的胭脂,又沖隔壁的胭虎抬抬下巴,“三哥,姑娘家麵皮兒薄,人家可不像我似的瞎鬧騰慣了,你這麼直勾勾盯著看可不好。再說了,真要說起來,咱們六弟在那兒呢,三哥最是守信懂禮的人,怎麼卻先來問人家姑娘的事兒了?”
若換了旁人,聽了這話只怕要臊起來,但郭賽眼睛都不眨一下,面色不變的笑了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江姑娘容貌這樣出色,倒是叫人想不注意都難了。”
這叫什麼話?
盧嬌眉毛一豎,就要發飆,卻見趙恆面帶不悅的拍了下桌子,率先舉杯,“接風宴,莫要搶人風頭,來,都舉杯,敬六弟和妹子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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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源府眾人歡聚一堂,雖有暗流洶湧卻也難掩溫馨,不過遙遠的小蓮村卻已然亂了套。
江志本來在外遊學,誰成想半道接到同鄉傳信,說是妻子意圖將女兒賣給一個年過半百的土財主做第十八房小妾,登時氣的七竅生煙,學也不遊了,當下連夜往家趕。
他走的並不遠,可到底腳程慢,直到十一月初才到家。
村長親自將事情原委說了,江志這才知道自家女兒給人救走了,欣慰之餘便越加憤怒了。
“那毒婦現在何處?!”他平日那樣溫和一個人,此刻也氣的渾身發抖起來,額頭、脖子上都高高的鼓起青筋,“我江家斷然容不下此等蛇蠍心腸之人!”
他自認待隋氏不薄,便是女兒胭脂也對隋氏多有忍讓,可那女人非但不知滿足,反而越發囂張。以往小打小鬧也就算了,這會兒竟然敢趁自己不在家發賣女兒了!
這也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村長點頭,“不錯,我小蓮村上下百姓皆是老實良善之輩,哪裡容得下這樣的害群之馬?你還是速速擬一封休書,將她打發了吧!”
這個倒不必擔憂,江志二話不說便開了書箱,不假思索的寫了一封休書來。
只是這個卻要去大牢里交於隋氏了。
那日她東窗事發,被人當眾擒獲,又直接扭送衙門。雖因未得逞只判了半年,可她到底心虛,驚慌交錯的過了兩天就小產了。
聽聞江志來了,正奄奄一息的隋氏眼中忽然有了神采,猛地爬了起來,瘋了似的喊道:“老爺,老爺,是我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你饒了我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快,快,你快同知縣大老爺說,快帶我家去吧!”
“毒婦!”江志痛罵一聲,抬手將休書丟到她面前,狠狠啐了一口才道:“帶你家去?想得美!我卻沒有更多孩兒讓你禍害了!往日是我瞎了眼,自此之後,你再不是我江家婦,你我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