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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琦亦一滯,苦笑道:“我只怕若是照實說了,恐怕這鏢沒人敢接!”
他死了不要緊,可妻子同自己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兩個孩子尚且年幼,無論如何,也得替他們留條活路!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露餡兒了。
趙恆沉默片刻,“願聞其詳。”
誰也不知道兩人在書房的幾個時辰說了什麼,趙恆連夜走了,次日清晨風塵僕僕回到鏢局的時候眾人看他的眼神好似見鬼。
“大當家的,你不是說出門麼?”因連日事多,老唐索性自己一睜眼就去門口守著,看見趙恆回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嗯,回來了。”趙恆點點頭,順手將韁繩丟給夥計,跟老唐邊走邊說,“這幾日家裡沒什麼事兒吧?”
“滿打滿算你才離了四天,能有什麼事兒?”老唐笑道,“倒是大當家你眼裡全是血絲,這幾日沒睡吧?快回去歇息。”
趙恆回來的消息像長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上下,鏢局內外就覺得主心骨重新回來了。
胭脂直覺這次趙恆出門跟胭虎他們押的這趟鏢有著莫大的關聯,有心去問,卻又擔心不是時候。再者,也沒個正經由頭。
可巧傍晚裁縫鋪遣夥計送了個包袱來,還有張裁縫的原話:
“送人的東西等不得,我叫人連夜趕出來了,你的衣裙卻繁瑣些,說不得還得再等幾日。”
這老伯也真是的!
胭脂臉上又有些熱辣辣的,佯做鎮定的道了謝,又抓了幾十個錢給跑腿兒的小夥計。
這夥計還是那日她和盧嬌在裁縫店見過的那位,聽說是給她送衣裳,本就十分願意,如今竟又意外得了賞錢,當真是歡喜壞了。
“江姑娘,我們掌柜的說了,您的衣裳他要細細的做,不過因不要繡工,不出一個月也就得了。您只管安心,只要一做得了,小的立馬兒給您送來!”
胭脂點頭,“那就有勞了。”
等人走了之後,胭脂才打開包袱細看。
裡頭是四件棉衣,給趙恆的是一件深藍色滾銀牙兒家常,一件灰色帶平安紋外穿的斜襟長袍,料子要比家常的更考究些,可穿起來卻未必有家常的舒坦。
胭虎年紀還小呢,太過深沉的顏色有些撐不起來,故而用了稍淺一些的。
因二人都是練武的,並不十分怕冷,且衣裳太厚了反而施展不開,張裁縫就沒用棉花,只在裡頭縫了一層上等銀鼠皮,薄薄的卻抗風的很。
胭脂細細看了一回,竟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縫紉痕跡,果然針腳細密做工考究,遠非自己這半瓶醋可比。
看完之後,她將趙恆的衣裳拿出來單獨包了個包袱,想了想,又加了一瓶手脂和一個凝露珠,不管他究竟用不用,好歹是個意思。
這回她有經驗了,出門之前先瞧瞧開了條門縫,確定外頭沒人,盧嬌的房門也緊閉,這才躡手躡腳的出來了。
可等胭脂出了院子,還沒鬆口氣呢,卻又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舉動十分好笑。
她躲什麼呢?又有什麼好怕的!
不過就是大當家,呸,不過就是弟弟頭一回出遠門,她放心不下去問問罷了。
對,就是這樣。
天色尚早,鏢局裡絕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颳了一夜的風也累了,藉此機會歇一歇,院子裡靜悄悄的。
趙恆所在的大院子原本住著他、徐峰兩個人,只是如今徐峰出門在外,便只有他自己了。
來的路上,胭脂不住給自己鼓勁兒,可隨著院門越來越近,她的腿就像灌了鉛似的。
進?大清早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見了不美。
不進?可她也確實有點擔心,既擔心弟弟,又擔心……
“江姑娘?”
正踟躇間,趙恆的聲音竟意外從她背後傳來,胭脂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險些叫出聲。
“大,大哥?!”她猛地轉過身去,準備好的說辭卻在看清趙恆的模樣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大哥怎的去外頭洗臉,那水多涼!”
趙恆只穿著一件夾襖,臉上還沾著水珠,鬢角和額頭位置的頭髮也有些濕漉漉的,胳膊上還搭著一件外袍和一條手巾,顯然才洗了臉回來。
越到年根兒底下天兒越冷了,水缸什麼的早就不敢擺在外頭了,怕被凍裂,而早起井裡打出來的水都帶著冰碴子。他竟然就這麼直接取水洗臉?難不成練武之人都是這樣銅皮鐵骨的?
趙恆被她緊張兮兮的樣子逗樂了,隨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珠,“習慣了,這樣清醒些。”
他這幾天都在外頭奔波,又剛知道了宿州知州朱琦亦的苦衷,光是商議對策就想的頭疼。鏢局上下的擔子都壓在他肩上,連著幾天沒合眼,頭腦難免有些遲鈍,偏偏又沒空休息,只好拿冰水激一激。
“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胭脂皺眉道,“沒得凍壞了。且先披上衣裳吧,拿著好看的麼?”
趙恆剛想說自己才練了一回拳,非但不冷,反而有些熱,並不用穿衣裳,可見胭脂一張小臉兒都板起來,眼中明顯帶了擔憂,當下從善如流的抖開衣裳穿了。
胭脂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又忍不住抱怨說:“是不是練武之人都是這般?虎子也是,平日裡叫他多穿幾件簡直比打手心還難受,棉褲做了從不穿的,嚷嚷著什麼叫人笑話。哪裡就笑話了?難不成大冬天還要穿紗衫?出門凍得手腳冰涼,嘴唇都發青,也不知道哪裡好看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