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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道了謝,且去裡間坐下喝水,又拿著帕子使勁抹了幾把,將臉上的汗都擦乾了,這才覺得暢快些。
團圓節素來為大慶人所重視,百姓往往提前一整月就開始籌備,如今街上賣的也多是與中秋有關的貨物。什麼桂花酒、明月燈,圓滾滾的大芋頭,玉兔搗藥、秋菊飄香圖案的花色月餅,月圓人圓的扇子、吊墜兒,看得人眼花繚亂。
胭脂托著下巴看了會兒,不禁也被這氣氛感染,跟著歡快起來。
真好。等會兒她也能跟弟弟一道吃頓團圓飯了。
“嗨,今兒可真是熱壞了,”正想著,楊嫂子就搖著扇子進來了,二話不說先吃了杯茶,這才興致勃勃道,“前幾回你送來的茉莉粉十分好賣,我自己也用呢,果然遠比別家的勻淨細膩,顏色又自然,香味兒也好。眼下正逢佳節,誰不想打扮打扮?早就有人問過我好幾回了,偏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裡,也沒個消息往來,這可急死我了。”
市面上倒是也有旁的雪白細粉,只是要麼含鉛或是水銀之類,長期敷用對身體無益;要麼乾脆就死白死白的,強行塗抹好似活見鬼,十分難看,遠不如胭脂做的這些粉嫩自然,不光服帖,且瞧著氣色也好,不用額外再抹胭脂粉。
誰知胭脂卻苦笑一聲,一邊將包袱裡頭的東西擺出來,一邊道:“我何嘗不想多做些?只嫂子你也知道,咱們青山鎮內外,茉莉是不多的,又生的散,我也不大得空,攢了大半個月,也不過這些了。”
楊嫂子粗粗一數,竟才十一個瓷罐,也犯了愁,“這哪裡夠賣?光我自己留兩罐,再親戚道理的送幾罐也就去了大半哩!”
倒是帕子有二十來條,擱在那兒都有厚厚一沓,想來能撐一段時日。
楊嫂子信手翻看起來,笑道:“果然要論雅致,心思奇巧,還得是你,瞧這祥雲後頭明月半遮半掩的,再配上這句詩,嘖嘖,妹子,寫的什麼?倒有好幾個字不認識呢。”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胭脂耐心解釋道,“乃是一位鼎鼎有名的大詩人的佳句,說的便是中秋佳節思念親人的情誼,也常有男女寄託相思之情。”
“那敢情好!”楊嫂子暗自記下,準備回頭同客人也這麼說,大笑道,“真真兒是最應景不過了!”
一共二十二條手帕,都是各色清新淡雅的絲線繡的,旁邊或配明月、或配祥雲,有的乾脆就是幾句詩詞自己排成花兒,實在是別出心裁,一下子就把那些什麼鴛鴦啊牡丹的比下去了。
楊嫂子誇了又夸,胭脂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嫂子快別這麼說,我這麵皮兒都要燒起來了,也不過是取個巧,真論繡工,我是當真不及旁人一個零頭兒的。”
也不過是圖個新鮮。
這等料子,普通百姓是買不起的,富貴人家也不稀罕,買一條回去給針線上的丫頭、婆子瞧幾眼,也就都會了,斷然不會總是從外頭買。不過是些個中等人家的女眷,一來不通文墨,覺得稀罕;二來沒有專門針線上的人,一時半會兒模仿不來罷了。
兩人略說幾句閒話,楊嫂子便痛快的給胭脂結了錢。
“還是老規矩,帕子算四十文一條。恰逢佳節,走門串戶的多,女眷們搽脂抹粉的回數難免也多,外頭一應胭脂水粉都貴了,這茉莉粉最近十分緊俏,漲價了呢,嫂子也不貪你的,一罐比原先多算十文罷,便是六十文,一共是一千五百四十文,你是要銀票子呢?還是銀角子?”
大慶朝一千文算一吊錢,一千兩百文是一兩,這一回一口氣入帳一兩多錢,就算扣了成本也能賺個七八百文,實在是叫胭脂整顆心都跟著活泛了。
有了這些錢,即便後面茉莉粉沒了,她也有底氣去購買其他製作胭脂水粉的材料了。
胭脂想了一回,道:“勞煩嫂子給我兩個五六分的銀角子,其餘幾百錢都換成銅錢吧。”
她還要買些東西,換成銀票子反倒不方便了。
楊嫂子去櫃檯上給她找銀子,一邊忙活一邊笑道:“等會兒可去瞧誰呢?不買些什麼東西過節嗎?”
說完,還有些曖昧的沖胭脂眨了眨眼睛。
這姑娘長相身段實在出色的很,不過十五歲就長得十分嫵媚動人,發黑如墨膚白勝雪,一雙大眼水光盈盈,好似會說話。挺巧瓊鼻兼嫣紅小嘴兒,難得一口牙齒也如編貝,又白又齊,斷不似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嬌娃,也不知日後哪個有福能得了去。
胭脂面上微紅,倒比搽了粉還動人,引得楊嫂子越發笑個不住,又愛不釋手的輕輕掐了一把,“瞧瞧這小臉蛋兒,又白又嫩又細又滑,比那王家鋪子裡的豆腐還要美上幾分哩,哪裡需要搽胭脂?”
胭脂捂著熱辣辣的臉沖她啐了一口,雙目水波盈盈,“嫂子真是的,沒個正形,都叫人不知說什麼了。”
頓了下,又道:“不過我倒真想買些個月餅,嫂子可知哪裡用料實在麼?”
既然是團圓節,說不得要吃些月餅的,再者她也想送些給弟弟的義兄,好歹是個意思,不然總是不放心。
“這個我在行!”楊嫂子最是個熱心腸的,聽了這話當即拍了拍胸膛,又高聲招呼小夥計看店,“走,我帶你去,街角拐過去的孫婆婆糕餅鋪子最是實在講究,難得價錢也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