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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睡著的高放被一個重物撲醒,又被迎面而來的酒味噴個正著。他急忙爬起來,卻被信雲深手腳並用地抓住,口齒不清地控訴他:“小放,你居然趕我走。”
高放顧不上別的,捧住他嫣紅的臉蛋怒道:“你居然喝了這麽多酒?!你才多大,你皮癢了嗎,啊?!”
酒鬼的力氣是很大的,何況酒鬼有內力。信雲深反手將高放抱在懷裡,重重地將人壓到床鋪里:“少廢話,我要跟你睡覺。”
“你這小混蛋,給我起來!”高放掙扎著,卻悲哀地發現,武力完全不是一個水平,他掙扎不開。
高放越是要推開他,信雲深越是覺得委屈,借著酒意將這委屈又成倍發酵,便是民間俗稱的,發酒瘋。
高放實在掙不開他,越掙他就越扒得緊,高放為免自己被酒鬼勒到窒息,只能放棄了。
信雲深心滿意足地摟緊高放,把臉埋在他頸間,咕噥了幾句,不一會兒就沈沈地睡去了。
第二十五集
李帥第二天起得很早,準備去與信雲深告辭,先跑別處避禍。方二小姐把他纏得沒辦法,打不得又罵不得,惹不起還是躲吧。
剛走到院子裡,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循聲望去,只見高大夫的房門頃刻被打開又關上,自家小師弟從裡面被踢了出來。
李帥懷疑自己還沒睡醒。
信雲深坐在高放門前怨聲載道,一道黑影遮住他,他抬頭一看,便看到自己師兄一臉新鮮地看著他。
李帥剛想開口,卻被迎面一股濃重的酒味差點醺暈過去,他瞪著信雲深:“小師弟,你皮癢了?!什麽時候學會喝酒了?!還喝這麽多!”
信雲深本想瀟灑買個醉卻只換來兩句皮癢,實在不想多說什麽。他痛苦地搖搖頭,不願意開口。
李帥看了看高放緊閉的房門,摸著下巴問:“你惹高大夫生氣了?!”
信雲深納悶地道:“沒有啊,我什麽壞事也沒幹啊。”以前就算他惹高放生氣,高放也從來不會這樣對他。
李帥稀罕地道:“那可奇了,高大夫居然捨得這樣對你,他不是最疼你了麽。你肯定惹人家生氣了,你還不知道。”
信雲深苦著臉道:“我問他,他又不告訴我。小放這樣對我,讓我特別難受,特別痛苦。”
李帥焦頭爛額了幾天,這時終於迎來了一縷神情氣慡的感覺。他嘿嘿一笑,幸災樂禍地道:“小師弟,你闖禍了。”
“師兄你也欺負我。”信雲深泫然欲泣。
李帥往四處看了看,道:“不跟你扯了。我得先走了,你趕緊把後面剩下的瑣事處理完,也早點回家去。別在外面晃了,省得回去師父抽你。”
信雲深眼睛咕嚕一轉,道:“師兄要躲方小月?”
李帥連連嘆氣:“還能有誰?!”
信雲深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又拍了拍李帥的肩膀:“我懂的,師兄,你要去哪裡,告訴我,我去好向我爹說一聲,省得他擔心你。”
小師弟這麽懂事,李帥簡直老懷欣慰,他將自己的打算向信雲深一二三四地說了個清楚,便拎著自己的小包袱,匆匆地向信雲深告辭了。
信雲深去洗漱乾淨,換了身銀絲暗紋的錦衣,白白的小靴子一蹬,跑到大堂里要了三兩包子兩根油條一壺豆漿,坐下來美美地吃了起來。
沒多久就看到方小月焦急地從後院跑出來。信雲深叫道:“方姑娘,你找我師兄啊?!”
方小月點頭,咬牙道:“李大哥居然就這麽跑了,他就這麽討厭我?!”
信雲深眯起眼睛笑道:“別急別急,我師兄只是比較害羞。”他掏出一張紙遞給方小月,“小月姑娘,別說我不幫你,這是我師兄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我好不容易幫你打聽到的。”
方小月接過來看了看,狐疑地打量著面前的錦衣小公子:“你為什麽要幫我?!”
信雲深一臉高深莫測地笑道:“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小月姑娘還不相信在下的信譽?!反正我不會騙你害你就是了。”
方小月想到了什麽,有些怯怯地道:“那可難說……”
信雲深一瞪眼,伸手去搶那張紙:“不要就還給我,我師兄可是很搶手的。”
“不給。”方小月急退兩步,把紙張折好揣進懷裡,向信雲深一抱拳道:“那就謝謝信少俠了。”說完便奔回後院收拾東西準備追人去了。
信雲深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哼了兩聲。
這就是招惹到小師弟的下場。李帥在道上騎馬疾奔,突然感覺背後傳來一股涼意。
出賣了師兄,也沒讓信雲深就此感到好過一些。因為高放對他還是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不管他是撒嬌裝乖,還是負氣蠻纏,都換不來高放像以前那樣的對他溫柔愛護。
信雲深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只知道這樣讓他很難受。
不管他有多少煩惱,該處理的事情還是盡數利落地處理完畢。情花山莊被毀的善後事宜,以及代替重傷的慕容驍指揮焚心門分批將中毒的各派人馬運回焚心門去,等到這一切都處理完畢,信雲深與高放也踏上趕清風劍派的路程。與來時不同的是,這一次還有花音與她的丫鬟小桃同行。
這些時日高放對他也並非全不理睬,只是信雲深對於別人的態度分外敏銳,一絲絲微小的差別他都能感覺得到。儘管他說不出高放現在對他有哪些不同,他卻就是覺得不痛快,不愉悅。他覺得他與高放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
幾人雇了兩輛馬車,花音與小桃一輛,信雲深和高放一輛。一路上信雲深使盡手段,希望能像從前那樣與高放相處。高放依舊對他很好,依舊很包容他,放縱他,可是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信雲深只覺得不滿足,卻找不到癥結所在。
就這樣別彆扭扭地回到了清風劍派,剛剛走到山門處,高放便要與信雲深告辭。
信雲深皺著一張臉蛋,十二分的不樂意。高放笑道:“別擺這副表情,我又不是要走,只是回到後山去住。經過上次的壽宴,你們清風劍派還有幾個人不認識我這個魔教妖人?我跟你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信雲深自然也知道這個事實,他扭了片刻,才不悅地道:“雖然可以天天見面,可是我想讓你名正言順地走進清風劍派,讓我爹接受你啊。”
高放無奈道:“讓你爹接受我干什麽?別孩子氣了,我在這裡就是等著楚飛揚回來。記得他一有消息,一定要及時通知我。”高放聽到山門裡傳來一陣喧鬧聲和腳步聲,且越來越近,知道是有人來接信雲深了,便又道:“我先走了,你快點進去吧。再聊下去,讓人看到就不好了。”說完便往一旁的山道岔路上走去,熟門熟路地往後山去了。
信雲深聽到高放說只等他大師兄的消息時,便已經覺得很不是滋味了。高放這樣說走就走,讓他連抱怨的時間都沒有。山門裡遠遠地就傳來他幾個師兄的聲音,他只能先打起精神來應付。
花音和小桃仍舊坐在馬車裡。花音不算江湖人,在情花山莊的時候身不由已被迫露面就算了,這時候自然是能遮就遮,能掩就掩。
幾個師兄聽說信雲深已到了山門,都從門派里跑出來相迎,這時候看到馬車也都十分好奇。
江湖之上無秘事,信雲深在情花山莊的作為早已在各處傳開了,連著焚心門的“棄暗投明”也算成了信雲深的功勞。在信雲深的有意渲染下,清風劍派的聲望比他個人的風頭更盛一籌。
這些傳聞當中自然少不了那身負離奇傳說的絕色佳人。翩翩公子與絕色佳人的故事,才是眾人茶餘飯後最愛的談資。信雲深在來時的路上已經聽遍了不同版本的說書故事。
清風劍派的眾人自然已經通過信雲深先一步傳來的書信了解了事件始末,此時一起打趣信雲深道:“小師弟,你行啊,第一次獨自出門,不但辦成一件大事,還帶了個絕色美人回來。比起大師兄的水準來也不遜色啊。”
信雲深回頭看了一眼馬車,那布簾微微一動,似乎布簾後的人在偷偷窺覷,又退了回去。
信雲深微微一笑,在眾師兄弟的簇擁下往山上走去。
蒼狼山,天一教。
楚飛揚帶著君書影直接飛進了湖中央,兩手穿過君書影肩下支撐住,掌心帖上君書影的後背為他調順氣息。
君書影吐出一口黑血,嗆咳不止。他一把推開身前的楚飛揚,腳下卻一個踉蹌,滑栽到了水裡。楚飛揚忙潛下去把人撈了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水,皺眉喝道:“你不要命了?!”
君書影喘著粗氣。濕透的頭髮貼在臉上,溫熱的湖水順著臉頰向下流著,他也顧不上去擦,只透過不斷滑下的水線冷冷地看著楚飛揚。
楚飛揚心下一涼。君書影從來沒有這樣看過他。即便是幾個月前,他們仍是敵人時。他在君書影的眼睛裡看到過怨毒,算計,憤恨,無奈,幸災樂禍,甚至是殺氣也從沒有讓他有過如此心涼的感受。那些都不像眼前這樣,飽含赤裸裸的瘋狂的仇恨,極致的厭惡,冰冷。
也許以前也曾有過,只是,他承認自己已無法像曾經那樣視若無睹淡然相對。
楚飛揚知道君書影仍是有些神志不清,低嘆口氣,避開君書影冷冷的視線,將手按上他的背。
“高放是對我最好的人。”君書影淡淡開口道。
“……我知道。”楚飛揚順著答道。
“高放是這世上惟一對我好的人。”君書影繼續低低地說。
“……恩。”
“但是你們殺死了他。”君書影的聲音開始有些不穩。
“……”楚飛揚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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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放如今獨自住在朗月山後山上,信雲深除了一開始來給他送上被褥和日常用品,卻被他淡然地打發回去,至今也已許久沒來騷擾他了。高放每日進到深山裡採摘糙藥,時間倒也過得飛快。他刻意不去探聽清風劍派里的事,只因他知道,那些事絕對不會讓他感到開心。
花音自來到清風劍派,便被全派奉為座上賓。信白本來對信雲深的任性憋了一肚子火氣,連信雲深解決了情花山莊一事也無法讓他消消火,但是兒子居然救回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他便是為著信雲深的面子,也斷不會在花音面前責罰他的。何況花音身上的那個傳說,更令信白驚嘆,甚至為信雲深感到頗為自豪。看那花音主僕的表現,花音姑娘分明是對自家兒子情根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