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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放猛然伸開五指一揚,周圍敵人以為又是毒霧,慌忙閃避,二人身周出現一瞬間的空當,那厚重白霧便瀰漫在二人周圍。
高放仔細望著那白色霧氣,將每一絲細微的擾動盡收眼底。忽而一剎,自右前方傳來一簇微動,在濃重的白霧之中震盪開來。
高放沒有絲毫猶豫,猛地將信雲深拉到身後,挺身向前。
不待他站穩,一股強烈的衝擊卻猛然將他擊退,似乎被人用盡全力推了一把,倒在信雲深懷中。
過了那一刻,高放才感到左肩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痛中帶辣一般,一瞬間便讓他整個左臂痛如火燒。
高放知道這是暗器中帶毒的徵兆,不知是什麽厲害毒藥,他現在無法對症解毒,只能先吃了一顆解毒丸,但求將毒性壓製片刻。
“小放!”信雲深急呼一聲,看到高放左肩傷口,雙眼猛地瞪大,看向那暗器襲來的方向,眼中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
他一手抱著高放,另一手卻猛然將長劍甩了出去,趁著那人未能再度隱藏方位,先將他一舉擊殺。
有人試圖阻攔,卻被那一道白虹穿胸而過,手中武器連那劍刃都未能碰到分毫。
那人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傷口,轟然倒地。
長劍一去,便再無攔阻之人。劍光化成銀蛇劈斬出一條道路,最終停了下來,飛濺起漫天血霧。
那人終是沒能躲開信雲深充滿怒氣的一擊。眼見著已無處隱匿,那人索性走上前來,捂住被劍刺傷的手臂,順著人群中讓開的道路,走向信雲深。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信雲深自恃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也不記得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信雲深沒有開口,那人卻道:“信雲深,你不用這樣看我。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我的兩個兄弟就是被你所殺,死前還要被你折磨羞辱,你枉為武林正道!我等了這麽久,總算等到了你。今日──”
那人話未說完卻戛然而止,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心口上的小巧匕首。
“你以為只有你有暗器麽。”信雲深冷哼一聲,猛地抱起高放,向著周圍敵人怒目瞪視,一身煞氣竟駭得無人敢動。
那人還未倒下,任誰一看卻都知道他活不了了。
信雲深對於他是誰和為何追殺他根本不感興趣,豈會浪費時間聽他廢話。他自以為防備周全侃侃而談的時刻,卻成了他最後的時刻。
“你們的頭目已死,不怕死的儘管再攔!”信雲深揚聲一喝,抱起高放便向外圍奔去,途中竟再無人阻攔,不過片刻間信雲深便帶著高放突破重圍,向遠處疾奔。
身後眾人乍失頭領,竟只是混亂片刻,信雲深還未跑遠,卻聽身後已經有人追了過來。
“真是陰魂不散!”信雲深咬牙道。
高放被信雲深攬抱在懷中,雖然為毒傷所苦,但也注意到了兩人的窘迫處境,無奈一嘆。
“既然知道小鬼難纏,以後就少招惹些是非。”
“小放,你也教訓我!”信雲深分外委屈。
高放聽剛才那頭領的那番話,已經猜出了他執意追殺信雲深的動機。只是看信雲深的樣子,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曾經做過的事了。
現在卻不是講道理的好時機。高放沈默地倚著信雲深,希望兩人能儘快脫身。
信雲深輕功不錯,若是獨自一人逃走,一定可以安全脫身。只是先前一戰幾乎已經耗盡力氣,現在又帶著高放,竟是無論如何也甩不開身後追兵,甚至被人越追越近了。
信雲深心裡焦急,卻又不敢莽撞,生怕傷了懷中的高放。
正在危急時分,前方道路上隱隱約約出現一輛運干糙的馬車,車上還擺著幾個大鐵籠子,外面遮得嚴嚴實實。信雲深眼睛一亮,腳底下一陣使力,追上那輛車,也不管前面趕車的是誰,先帶著高放鑽進了其中一個籠子。
一進去便對上幾雙驚恐的溜圓雙眼,信雲深定睛一看,這籠子裡竟然裝了好幾隻小狼崽子。
小狼崽子看到有不速之客,驚恐過後迅速反應過來,擠成一團對著信雲深呲牙裂嘴,喉嚨里發出嗚嗚的威脅。
只是它們身形弱小,又圓又肥,嚇不到人倒顯得憨態可掬。
信雲深此刻卻沒有愛惜弱小的心情,抬起腳背將離自己最近的一隻小狼挑著肚皮扔到最裡面,那小狼原還四爪並用抱著信雲深的腳啃咬撕扯,被信雲深惡狠狠地一瞪,用上點內力震懾這幫無知的小東西,竟真的管用,看來都是有靈性的小崽子。
信雲扶著高放坐下,見高放已經滿臉是汗,面無血色,不由得焦慮萬分。此時外面追兵已至,他只能先忍著不出聲,緊緊抱著高放。
“老東西,剛才看沒看到一個少年帶著一個受傷的人從這裡經過?!他往哪個方向去了?!你最好老實回答,不然可別怪爺的刀不長眼睛!”
一個男人粗聲恐嚇,之後又是幾聲鋼刀相碰的聲音。
一道蒼老的聲音隨後響起,面對這些兇徒竟未顯得驚慌:“往那路去了,那個受傷的男人已經快要死了,那少年將那男人拋下之後定然跑得更快,我看你們是追不上嘍。”
“少廢話!”有人怒喝一聲,似乎要上前動手。
“別管這老東西了,追人要緊,我們快走!”又有人將那人攔住。
信雲深摒住呼吸,手上握緊了武器,本打算若被人發現便衝出去先殺光追兵,再回頭來帶走高放。沒想到他們急著追殺他,竟未來搜車,才讓他避過這一場麻煩。
人聲漸漸遠去,車子也重新動了起來。信雲深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卻聽那老者又道:“老夫說的話,一半是騙人,一半卻是真的。那個受傷的娃娃,再不能解毒,就真的活不長嘍。”
信雲深顧不上去管那趕車人是怎麽發現他們的,連忙回頭去看高放,卻見只是這片刻間,原本還能勉強支撐的高放竟已陷入昏迷,臉上也已經籠罩上一層死氣。
“小放!”信雲深手足無措地抱住他,急得快要落下淚來。
信雲深抱著高放惶恐了一刻,咬著舌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突然想到外面趕車的那個老者。信雲深顧不上深究老人的來歷,從籠子裡鑽了出去,幾下竄到車的前面,一手揪住老者的衣衫,急怒道:“你是怎麽知道的?!你既然知道這種毒,你一定可以解的!解藥在哪裡!你若不說,我──”
“少年人,不要急,我既然告訴你一,自然告訴你二。”老人笑吟吟地道,一臉的褶子都舒展開來,看起來倒是一副和善的面目。
“追殺你們的人是情花山莊的手下,你那朋友中的毒自然也出自情花山莊。要想尋得解藥,現在去情花山莊自然是最快的辦法。”
信雲深本就有打算去情花山莊一探究竟,但並不是現在這樣的時機。他有一瞬間想過帶高放回去找慕容驍解毒,可是慕容驍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就算找到了他,他能不能立時解毒也未可知。高放已經等不了了。
“那就去情花山莊!”信雲深咬牙道。
“你們已經在車上了。”老人笑道。
“你是情花山莊的人?!”信雲深驚道。
“是,也不是。是與不是,又有什麽重要。”
信雲深懶得聽老頭子打玄機,知道從他這裡再也聽不到其他有用的事情,便不再管他,回頭去找高放。
高放半靠在籠壁上,動也不動,幾隻小狼看他這樣,慢慢好奇地圍了上來,東聞聞西嗅嗅。見他一直不動,幾隻小狼便圍著高放趴臥下來。
信雲深回來將小狼都趕走,惹起小狼們一片不滿的嗚嗚聲,卻又畏懼於他的強勢不敢上前。信雲深心懷惴惴地把高放抱在懷裡,一遍遍撫摸那張蒼白卻依然美麗的臉。
“小放,你一定要醒過來……千萬不要離開我……”信雲深喃喃著,把臉埋在高放脖頸間。
這樣的心情是如此陌生,夾著寒冷和絕望,十分令人不愉快,讓信雲深無從分辨其中的意味。他只想高放好好的,他能每天開開心心地和高放在一起,而不是陷入這種糾結恐慌的情緒,無法自拔。
信雲深一直注意著高放的情況,反而忽略了車外的景象。
趕車的老人揮著長鞭,口中呼嘯有聲,慢悠悠地將車子趕進了一個狹長的谷地。
順著那條狹長的山谷,一直往前駛進,腳下的道路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直到一抹亮光出現在山谷的遠處。車子衝過那片亮光,便是一片開闊無匹,天高糙綠,令人幾乎見之忘憂的平坦谷地。
谷地四面環山,四面的山體淨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遠遠望過去壁上一片平滑,難以借力,便是最輕功最好的人,恐怕也難從山腳下攀崖上山。
能夠進出這山谷的,便只有剛才那道狹長的山谷小道。
情花山莊便建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之地。
馬車繼續向前駛進,信雲深握緊武器戒備著,仔細地聽著外面的聲響。
這老人果然是情花山莊的人,一路上暢通無阻地進了山莊內部,馬車又駛了片刻,便停了下來。
老人打開後面的籠子,將幾隻親熱搖尾的小狼抱了下來,向著如同小狼崽子一樣戒備地看著他的信雲深笑了笑道:“少年人,帶著你的朋友跟我來吧,我給你們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信雲深抱著高放跟在那老頭後面,來到了一處隱在莊內小樹林裡的房屋。
“這原是山莊護林人住著的屋子,現在是用不著嘍,你且安心呆著,沒有人會找到這裡來的。你也好放心去替你朋友找解藥。”
“老伯,你為什麽要幫我們?!”信雲深不解道。
他向來有最準確的直覺,從未出過一次差錯,這一次直覺仍舊告訴他老人沒有惡意,所以他才敢帶著高放冒險進了情花山莊。
“我這樣做,也未必就是幫了你們。你是個聰明人,我不想騙你,但我也絕不會害你。你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
“老伯,我看你是情花山莊裡難得一個善良人。你既然要幫我,就請你幫到底吧,我也會更加感激你。”信雲深咬牙道,“我到底要去哪裡尋得解藥?!”
老人笑道:“少年人嘴真甜,你不用恭維我,我也會告訴你。情花山莊裡有一個女子,你可知道?!”
“方小可?!”
“並不是莊主夫人。”老人搖了搖頭,“這位姑娘來歷不凡,芳名花音,江湖傳說得其芳心者可得天下。除去這些虛名,花音姑娘更是天姿國色,令人見之忘憂,便是那號稱江湖第一美女的梅欣若,怕是連給她端茶倒水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