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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俱是大駭,沒想到眼前少年的功力竟然如此高深。信雲深招式極快,一劍封住三人攻式之後便借著三人之力猛然又向上躍起一人之高,雪白靴尖在一人頭頂一點,回身一旋,衣角飄飛之處,三人幾乎同時要害穴位中了一腳,力氣瞬間消散,根本無法蓄力再戰,又被一股大力推飛出去,砸向後面追兵。
信雲深動作極快,招式又極輕巧,外人幾乎看不清楚他的動作,只看他在空中繞過那三人,便將那三個江湖高手重創,踢飛下來。
但他動作再快,也只有一個人。方小可見信雲深勢不可擋,不敢輕視,她又對信雲深恨之入骨,當即招了更多人來對付信雲深。信雲深剛剛突破三人,前面又有不下五人一起向他圍攻。
信雲深雖然沒有痛下殺手,卻也沒留幾分力,凡交手之人必定重傷。一是防止他們再次入戰,更重要的是避免被對方看出來自己沒有殺意,有恃無恐,更難對付。真到了那種時候,他卻必須殺人了。
信雲深勢如破竹往前突圍,只欲拿下方小可,這一下便將大部分的人都吸引到他那邊去,李帥的壓力一下子減輕不少。
高放緊張地盯著信雲深觀察了片刻,看出他尚且遊刃有餘,便放下心來。他向愣在一邊的方小月道:“方二小姐,還需勞煩你去將情花莊主拖過來。”
陸情還俯身趴在原地,不知傷勢如何。圍攻之人只管向著李帥進攻,並不去動陸情。高放讓方小月過去,也是看在她的身份,篤定那些人不會傷害她。
方小月一邊哭著一邊將自己姐夫使勁地拖了過來,李帥見她出去,更是緊張起來,打足了十二分的精力應對敵人,生怕刀劍無眼傷了方小月。
高放給陸情查看一番,他身上並無致命傷口,此時昏迷不醒,不像重傷,更像毒發。
慕容驍在一邊看著,卻一言不發,面上也是一片平靜,看不出波瀾。
高放將陸情的情況向他說明。慕容驍想了片刻才道:“他身上的毒十分刁鑽,我一直尋古法製取藥人,便是為了解他的毒。高大夫,我當初將你挾持到這裡,就是為了給他解毒。如今,少不得還要拜託你了。”慕容驍面上現出一抹苦澀。
高放向來是一名合格的大夫,即便身處魔教,說到醫者父母心的醫德,他卻比大部分人都合格。若無這份溫柔善良,他也不可能成為多疑的君書影最親近的人。如今更是連信雲深,甚至慕容驍,都被他莫名地吸引著。
高放先將陸情的傷口處理一番,腦中卻閃過一絲靈光。
藥人,其血能解百毒的藥人──總覺得有一個人影在腦海中呼之欲出。
高放將目光投向信雲深,信雲深雖被眾多人拖慢了腳步,卻還是一步步逼近了方小可。方小可自己武功低微,眼看信雲深快要突破重圍,她知道自己必定難逃信雲深之手,卻是一咬牙往石壁上拍下機關,將那入口又一次打開,趁著信雲深還被人纏著的時機,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情花山莊的莊園裡被放了一把大火,根本無法撲救。方小可此時離開這庇護之所,連信雲深也不覺一愣。
他卻不相信方小可會自尋死路,狡兔三窟,她一定還有其他出路。
這時高放卻突然感到迷霧盡散,想到了那個人。
花音,那個曾用血給他解毒的女子。若按那些古書殘卷上記載,這花音豈不正是天生的藥人體質?
第二十四集
信雲深眼見那方小可逃出山洞,回頭向李帥望了一眼,高聲道:“師兄,這裡交給你了!”
李帥應聲,信雲深便提劍追了出去。
沒了方小可指揮,李帥也感到壓力驟減。不過片刻,便將失去鬥志的敵人盡數制服。
高放跑到出口邊焦急張望,此時莊園裡已經遍地火光,濃煙滾滾,卻不見信雲深的身影。
李帥走到高放身邊,按住他的肩膀安撫道:“高大夫,你不用擔心,小師弟有分寸的。”
高放點了點頭,見李帥手上留著血,知道他也受了傷,也只能暫時按下心頭急切,又為李帥治傷。
李帥推卻道:“不要緊的,一點小傷。”見高放堅持,也就由他去了。
高放將十二萬分的精力都放在李帥那些不大不小的傷口上,努力不去亂想信雲深的處境。
連重傷的慕容驍等人也沒有這般待遇,李帥正襟危坐在那裡,簡直有些誠惶誠恐。
傷口包紮到一半,信雲深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
“我回來了!”
高放一頓,馬上將手頭的工作拋到九霄雲外,轉頭沖著山洞入口跑了過去。
李帥自己按著那包了一半的布帶,有些寂寞地自己胡亂纏起來。
方小月挪了過來,眼中尤帶著淚水,卻紅著臉望著李帥精壯的胸膛,低聲道:“李大哥,我來幫你。”
李帥慌忙將衣裳拉好走到一邊,連連推辭道:“不敢勞煩方二小姐。”
方小月雖敗不餒,繼續糾纏李帥,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信雲深那邊的情形。
信雲深將被點了穴的方小可推進山洞,看到一臉焦急走向他的高放,便對高放安撫地笑了笑:“小放,我沒事的。你等一下,還有一個人。”
信雲深說著,也不等高放說話,便又轉身疾掠回去。
高放有些疑惑地望著外面,倒在地上的方小可對他怒目而視,他也完全感覺不到。
這一次卻沒讓高放久等,不過片刻,信雲深的身影便又出現在視野中。只是這一次,他卻不是空手而回。信雲深雙手小心抱著的,竟然是一個女子。
高放一愣,看著信雲深慢慢走近,那女子的絕色容顏,也印入他的眼帘。
這女子高放並不陌生,他剛才還想到了她,正是那曾用血為他解毒的花音。
花音此時雙眼緊閉,原本白皙的面龐更比從前蒼白一層,一頭柔順黑髮也顯得散亂,發稍還有被燎起的微卷。她身上還算齊整,只是衣角之處也有被火燒過的黑色痕跡。看樣子她在莊園裡獨自亂撞了不少時間。四處是火無路可逃的場景定然如同人間地獄,看樣子花音愛了不小驚嚇,現在仍舊驚魂未定。只是她卻並未昏迷,信雲深將她放下來的時候,她終於睜開眼睛,一手抓住信雲深的衣袖。
信雲深難得對外人柔聲安撫:“花音姑娘不用怕,你已經安全了。”
花音點了點頭,只是依偎在信雲深身邊站著,雖不近卻也不遠,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親近。
高放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心底升起一絲異樣。但此時卻不是多想的時候。
在山洞的角落,陸情還在昏迷著,慕容驍在一旁看著他,面無表情。也許他對陸情也已失望,但高放知道他一定仍舊希望拯救陸情的性命。陸情體內經年累月的毒此刻發作起來,若花音真是藥人體質,那便是解了這燃眉之急。
高放將這件事向花音說起,花音聽完,卻只是看向信雲深。
信雲深將她從烈火之中拯救,在她眼裡,信雲深已然是她最信賴的依靠。上一次見面時的高傲與高深莫測全然不見,此時她只如同一隻受了驚的雀兒,全然沒了自己的主意。
信雲深向她點了點頭,花音也算痛快,當即便伸出手臂示意高放取血。
高放取出小刀與瓷瓶,邊上止血藥也準備好,正欲動手,花音卻又動了。
原來信雲深正想過去看看李帥,花音見他離開,竟毫不避諱地拉住他的衣袖,抬臉看他的神情里滿是驚惶。
高放無奈地看著信雲深:“花音姑娘受了驚,你先站在這裡,等我取完血。”
信雲深也是無奈地點了點頭,輕嘆了口氣,似乎覺得很是困擾。
高放將那細細的刀刃用火烤過,剛剛靠近花音的皮膚,信雲深突然道:“不會留疤吧?”
高放一怔,心底尚來不及多想什麽,便拿起旁邊的小盒子,向信雲深道:“這裡面的藥有生肌止血的功效,雖然對大傷口作用不大,但是一點點小傷口,不會留下疤痕的。”這也是他剛才沒有拿給慕容驍他們用的原因。這點藥膏對他們的傷勢不過是杯水車薪,起不了作用,這時用在花音身上,高放原也是要防止在花音身上落下疤痕的。
信雲深點了點頭,在一旁看著。高放繼續動手,等安靜下來,回味片刻,高放便覺得一絲冰涼的酸澀從心底湧上。
這不是他所了解的信雲深。信雲深何時會在乎別人,此時竟然會關心到這種小事,難道他對花音──
高放搖了搖頭,將這些念頭拋至腦後,只專心對付起眼前之事。
取了血,又仔細給花音手臂上的傷口敷了藥,高放才匆匆走向陸情,將解藥餵給他,暫觀後效。
信雲深和李帥又一起在山洞裡找了半個時辰,終於找到一處機關,觸動之後,幾人身處的這山洞居然一震,緩緩上升起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這山洞才帶著眾人升至頂上,信雲深站在崖邊望著深淵之中那被大火焚毀的情花山莊,也不由得讚嘆這機關設得實在巧妙至極,竟將整個山谷與山峰的起伏之勢都利用了進去。
高放一直有些悶悶的,臉色也不太好,信雲深走到他身邊,小心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擔憂道:“小放,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臉色很差。”
高放竟不知道自己的情緒表現得如此明顯,抬頭看到少年關切的神情,高放只覺得心頭一緊。
他果然是──栽在這個小子的手裡了。如果信雲深對著別人露出這樣的神情,如果信雲深像對他一樣再對別人這般親密,高放簡直無法想像,自己將會有多麽難過。
只是,他知道麽?!他到底懂還是不懂?!
一行人出了情花山莊,慕容驍招來焚心門人,欲將情花山莊和那些中毒的江湖人全部押回焚心門。
方家幾人與慕容驍的恩怨,自然只有讓他們自己去解決。至於那些中毒之人,帶回以醫術見長的焚心門醫治是最合適不過的。這是最穩妥的解決辦法,連信雲深也無話可說。
他原本是想將那些江湖人都押回清風劍派,無論是救治還是其他,都可以讓清風劍派的聲望再上一層樓。就這樣讓焚心門帶走豈不是白白為他人作嫁衣裳。
但眼下帶回清風劍派也不是個好辦法,這麽多人中了這種毒,尋常大夫都無可奈何。稍想一想信雲深也便釋懷了。今日無論是誰接手這些麻煩,清風劍派都可獲益,甚至因為焚心門的魔教身份,連這最後一步醫治的功勞,也會歸益於清風劍派。
信雲深抱劍站在一邊摸著下巴評估損益,一雙水潤大眼時而眯起,像只狡猾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