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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雲深已經到了可以考慮婚事的年紀,信白雖然不急,卻早也開始物色未來的兒媳,楚飛揚對此事也十分上心,幾次借行俠仗義之機順便打聽誰家的女兒比較合適,反而陰錯陽差惹來一身桃花債。
如今的這位花音姑娘,簡直太合信老掌門的心意。既知書達禮,又溫婉大方,還有傾城之貌,更不用說那神乎其神的“得其心者能得天下”的傳說。
她又是兒子英雄救美救回來的,在信白看來,這簡直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信白囑咐信雲深多多陪伴花音姑娘,信雲深乖乖應允,全不復之前的頑劣任性。這讓信白深感應該早日給他找個媳婦,娶了媳婦就能馬上長大,省得天天來氣他了。
清風劍派接濟了許多無家可歸之人,如之前的宋藍玉等人。如今的花音卻沒有安排在那些院落之中,反而專門為她整理了一個院子出來。一來因為她是世家小姐,而非江湖中人,自然不便拋頭露面,另一方面更是以示尊重。
信雲深每日便去往花音的院子裡,與她談笑解悶。
在信雲深的考量中,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比花音更適合成為清風劍派少主人的妻子。
清風劍派里有一處不大的藥園,裡面也栽種了些奇花異糙。信雲深命人去采了些來,粉色與藍色的小花點綴在沾著晨露的綠葉中,散發著淡淡暖香,看著十分清慡怡人。
信雲深便拿著這花,又到了花音的院子外。
小桃過來開門,看到是信雲深,笑得眉眼彎彎,分外開懷:“原來是信公子,快請進,我們小姐早已泡好香茶,就等著信公子品嘗呢。”
信雲深進了院子,看到站在樹下桌邊的粉衣佳人,唇邊掛上一抹笑,走過去將花遞給她:“我看這些花開得分外可愛,特地摘來送給小姐。”
花音接了花,微笑著道謝,又請信雲深坐下。
二人隔桌而坐,一人手捧一杯香茗,氣氛有些沈默冷清。
雖然現在人人都說他二人理應是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侶,信雲深也天天來看她,但眼前這一幕卻是二人相處時最常見的場景。
花音始終記得在情花山莊時所見的信雲深,那樣意氣風發,可以統籌全局,卻又偶爾幼稚可愛,一言一笑都是十二分的鮮活明亮。可是現在,她卻很久未見過那樣的信雲深了。她覺得遺憾,甚至想念,卻又無可奈何。
花音摩梭著茶碗,小心地開口道:“信公子一直不言語,可是有心事?!”
信雲深看她一眼,笑道:“花音姑娘是關心我?!”
花音面上一紅,還未答話,又聽信雲深道:“容我冒昧問一句,花音姑娘是不是傾心於在下?!”
雖然二人的關係已是全部人都默認的,這卻是信雲深頭一次如此直白地問出口。這問題卻又是如此的不客氣,讓花音不知如何回答。
信雲深似乎並不需要她的答案,他繼續道:“姑娘還記得自己身上的那個傳說?!”
花音一怔,不知道信雲深所為何意。如果他也只是貪圖自己能給他帶來的好處,如果他也只是利用自己──花音只覺一股淒涼湧上心頭。
信雲深道:“那個傳說不論真假,眼下看來,江湖上的人都對此深信不疑。若將來在下有幸娶姑娘為妻,清風劍派卻沒有一統天下,那種後果,姑娘可有想過?!”
花音想了想道:“不過就是……那個傳言不攻自破了,大家不會再相信罷了。”這正是她渴望不及的,她不想要背負這麽傳奇的身世,她只想作一個普通的女子。
信雲深搖了搖頭:“到那時,那個傳言不但不會被攻破,反而會被成倍誇大。江湖中人只會先承認那個傳說,不管他們自己信不信。在這個基礎之上,再來衡量清風劍派,和在下。到那時,必將陷清風劍派於兩難之地。”
這是信白考慮不到的事,卻是信雲深最直接的顧慮。
他看向花音道:“所以,我希望姑娘坦白地告訴我,關於那個傳說的真相,到底是怎麽樣的?!”
花音看了信雲深一眼,面上似有為難。
信雲深不說話,只是等著她開口。
花音沈默了半晌道:“我先問信公子一句,如果沒有這個傳說,公子是不是根本不會理會我?!”
信雲深道:“小姐為何這麽想?我說了,那個傳說只會給清風劍派帶來麻煩,當然只要善加利用,它依然可以成為清風劍派的長處。但說到底,那種玄之又玄的傳言,我從來沒有信過。只不過空穴來風事必有因,我相信小姐必有不凡的經歷,只是卻從不敢向外人說起。小姐因為這件事吃的苦頭還不夠多嗎,在下希望小姐坦誠相告。 ”
他說的不是不會,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花音暗中捏緊指尖,一瞬間幾乎有將一切都向信雲深傾訴的衝動,卻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信雲深打量著她的神情,知道是問不出什麽了。他不好逼迫花音,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又稍坐了片刻,便起身離開了。
信雲深走了以後,花音還在桌邊坐著。茶早已涼了,她卻只是發呆,面上是掩不住的失落。
小桃走到花音身邊,擔憂地道:“小姐,恕小桃多嘴一句,信公子雖好,但是他對小姐──”
花音幽幽嘆道:“你都能看得出來,我又豈會不知。只是縱然全天下的男人都愛我,我的心裡卻只有他一個,這又能怎麽辦?一開始只是因為他涉險相救之恩,越相處我就越放不下。就算他對我毫不親密,從不裝作喜歡我,我都覺得這是他的可愛之處。”
小桃一跺腳道:“小姐,你不能這樣下去。乾脆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信公子,讓他自己決斷去吧。”
花音忙道:“千萬不可!你若如此莽撞行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小桃嘆道:“小姐,你就不怕信公子只是沖著這個傳言才和你親近的?他雖然和別的男人不同,不會以為得到小姐的心就能白得一個天下,可是他分明把一切都從清風劍派的利益考慮。我可是聽說了,信掌門以前給他談過不少親事,不管是千金小姐還是江湖俠女,他一個都看不上。小桃看得明白,信公子年少有為是不錯,同時他也是個眼高於頂的人,我實在是擔心你啊,小姐。”
花音拉住小桃的手,低首斂眉道:“好小桃,你讓我再想想,好嗎……”
小桃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安撫地環住她的肩膀。
信雲深離開花音的院子,大步地往前殿走去,半路上迎面碰上兩個匆匆跑過來的派內弟子。
其中一人揮著手中書信道:“雲深,大師兄來信了。”
信雲深眼睛一亮,高興道:“大師兄說什麽了?”
那弟子道:“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大師兄只是說他中秋之前會回來。”
信雲深高興地拍了拍手,又道:“他問起我了嗎?”
“沒有。”
信雲深聞言臉色一沈,冷哼一聲,昂頭大步走了。
不問就不問好了。他一走這麽多天,沒音沒信的,比以前都更過分,簡直把客棧當家住,把家當客棧住。走了這麽久不說,連封信也不寫,寫了信還這麽言間意賅。他多寫幾句能累著麽?!分明是不把清風劍派的師兄弟們放在心上。
信雲深氣呼呼地走了片刻,才突然記起來他最不想記得的一件事:他要把大師兄回來的消息告訴高放。
從內心的深處,他一點也不想把這件事告訴高放,他甚至刻意想忘記高放的這個囑託。可恨他的思維太敏捷記憶力太好,想忘也忘不了。
在信雲深的心裡,高放如同他的私人財產,不應該有任何人比他更親近高放。高放總是到處找他大師兄的消息,這讓信雲深從心底產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
他想假裝忘了高放的這個要求,但想到日後高放和楚飛揚碰面相談的時候,自己的這點小心眼一定會被揭穿,到時候他們兩個一起向自己發火,這簡直是最悲慘的境地。
信雲深心裡既不服又不悅,腳還是老老實實地往後山走去。
高放這個時候向來在山裡到處采糙藥,信雲深在山洞裡沒找到他,也不著急,準備就在這裡等著。他躺到高放的床上打了個滾,用被子把臉蒙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被子裡都是曬過的太陽味道,還有高放身上特有的藥香味。自從上次高放把他趕走,這些天他都沒敢來打擾高放。這熟悉的藥香味,真是久違了的味道。信雲深在床上滾來滾去,聞著那特屬於高放的清新味道。
不多時,山洞門口傳來一陣聲響,信雲深知道是高放回來了。他不急著從被子裡出來,沒想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向他後,緊接著就是一枝大棒帶著風劈里啪啦地敲在他身上。雖然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信雲深還是被敲得吱哇亂叫。
“何方宵小?!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這種下流事情!”高放邊敲邊罵。
信雲深叫道:“小放別打,是我,是我!”
他從被子裡鑽出來,頭髮亂成一團,一手接住快要落下的棍子,委屈地道:“小放,是我啊。”
高放眨了眨眼,扔掉棍子,把信雲深從床上扶起來:“我以為碰上什麽奇怪的人呢,你什麽時候來的。還有你滾我被子裡做什麽?!”
信雲深臉色通紅,他怎麽好意思說他想念高放想得連聞著他身上的味道都會著迷。
好在高放也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他坐到椅子上道:“我不是跟你說沒事別到後山來麽。你父親不是那麽好騙的,當心被他看出端倪。”
信雲深抹了把臉道:“我當然是有事了。大師兄要回來了。”
高放眼睛一亮:“真的?!什麽時候?!”
信雲深看著他那般神情,心裡沒來由地一酸,那酸澀從心口蔓延到四肢,實在很不好受。
“他要因來過中秋的,也就這幾天了。”信雲深答道。
“太好了。”高放高興起來。教主,終於能再見到教主了。
第二十六集
信雲深湊到高放臉前,仔細打量著那張讓他心生蕩漾的秀美容顏,嘟著嘴道:“小放,你找我大師兄到底有什麽事?!”
高放看他一眼,回頭收拾剛采來的藥糙:“小孩子不用知道。”
信雲深跑到高放身邊,怒道:“我不是小孩子!小放,你到底在生氣什麽?你對我這麽冷淡,我好難受。”
高放手上的動作一頓,卻沒有抬頭,片刻後繼續整理著手上的幾株糙,口中道:“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