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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少在這裡裝模作樣!”方越笙怒道,“反正老爺心裡喜歡你喜歡得緊,恨不得你就是他親生兒子呢。你還裝什麼裝,真叫我噁心!”

    “你怎麼說話呢!”方侯爺一拍桌子斥道。

    “我就是這樣了,你覺得凌戟千好萬好,你認他當兒子,把爵位傳給他啊!我還不稀罕呢!”方越笙雖然對方侯爺又敬又怕,但到底方侯爺對他也是從小嬌寵上來的,不然也不會養成這麼一副性子。此時氣性上來,也不管什麼禮數了,發了一通脾氣就跑了出去,任方侯爺在後面氣得直拍桌子。

    “混帳東西,你給我回來!我讓你走了嗎?!簡直是反了,反了!”

    凌戟安撫道:“老爺不要生氣,我去勸勸少爺。”

    方侯爺看向凌戟,面上現出幾分歉意:“凌戟啊,他口無遮攔,你別把他的那些混帳話放在心上。”

    又來了一個口無遮攔的,凌戟有些暗暗好笑。他道:“少爺也是年輕氣盛,他都是小孩子脾氣,我怎麼會將這些話放在心上。老爺,您消消氣吧,喝杯茶,我去看看他。”說著給方侯爺放在桌上的茶碗裡續上茶水。  

    方侯爺點了點頭,目送著凌戟往方越笙的院子方向走去。

    自己的兒子實在是太過頑劣,又總是這麼個態度,任別人有多少忠心也會被他磨滅吧?他怎麼就看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呢。只盼望在凌戟灰心失望之前,他的兒子能夠真正長大,知道上進,要能獨當一面,還要知道收買人心才好。方侯爺長嘆一聲,搖著走走回書案。

    凌戟走到方越笙的院門外,幾個在院子裡灑掃的小丫頭看見他,忙上前來見禮。

    “見過凌少爺。”

    凌戟讓過她們,問道:“你們少爺呢?”

    “少爺一回來就跑回臥房去了,誰也不讓跟。霜荷姐姐跟過去伺候還被他趕出門了。現在正一個人悶在房裡呢。”

    凌戟聽了,便往方越笙的臥房走去。這也是他現下這個身份的奇特與方便之處。

    若他只是普通的外姓男子,又無爵祿在身,像方越笙這樣的公府世子的臥房也幾乎相當於千金小姐的閨房了,他那種身份想要進去是門兒都沒有的。

    若他還是方府家僕,沒有主人的傳喚自然也不能隨便進來。  

    現在他這樣一個不尷不尬的身份,反而使得他在方越笙的所有地盤都暢通無阻。

    凌戟走到方越笙的臥房外,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坐在外面的石階上,一臉愁容。

    少女聽到他的腳步聲,抬頭一看,面上露出欣喜笑容,一雙大眼睛也亮了起來,起身走向凌戟:“凌大哥,你來了。”

    霜荷是方越笙身邊的大丫鬟,與他一樣都是方府的家生奴僕,兩家住得也近,她的父親跟在凌戟父親手下做事,兩人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因此別的人都在方侯爺的命令之下改稱他為凌少爺,只有霜荷一直沒有改口,還是自小的稱呼。

    凌戟道:“霜荷姑娘,我來看看少爺。”

    “他連我也不見呢,也不知道誰又惹了他生氣。”霜荷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房門。

    凌戟走過去推了推門板,居然從裡面拴上了。聽霜荷的意思,裡面也沒個人伺候著,他賭氣自己在那裡傷心,哭得久了只怕要沙著眼睛,氣悶在心裡對身體也不好,凌戟自然不能放任他這麼一個人呆著。

    他將手在門板外輕輕一抹,也不知使了什麼巧勁兒,只聽裡面哐的一聲,是門栓落了下來。凌戟推開門,向一臉崇拜地看著他的霜荷道:“霜荷姑娘,你且在外面等一等,我去勸勸少爺。”說著便走了進去,又將門板掩了起來。  

    幾個早就探頭探腦的小丫頭從四處涌了過來,圍著霜荷往遠處走了走,嘰嘰喳喳地道:“霜荷姐姐,凌少爺好厲害呀。都說他跟江湖上的高手學的功夫,比護院的師傅厲害多了。他剛才是變了什麼法術,怎麼少爺栓好的門一下子就開了呢?”

    又有小丫頭道:“你懂什麼,凌少爺可是考上過武狀元的人,在全國都是第一的厲害,護院師傅怎麼比呢。跟那些只會讀書的公子們比起來,本事更是大多著呢。凌少爺人有本事,長得又好,對人又這麼溫柔可親。哎呀呀,霜荷姐姐真是有大福氣了。”

    霜荷滿臉通紅地揮帕子趕人:“你們胡說些什麼,他好不好關我什麼事,還不都幹活去。”

    小丫頭們四處躲避,還笑鬧道:“霜荷姐姐害什麼羞啊,誰不知道你們兩家早就有結親的打算了。等以後凌少爺考上了狀元,直接給你掙個誥命回來,到時候戴著鳳冠霞帔風風光光地出嫁,姐姐的造化可就大了。”

    霜荷臉上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擰著帕子跺腳道:“我看是我對你們太好了,一個一個都敢拿我嚼舌根了。看我怎麼治你們!”

    小丫頭們笑著一鬨而散了,倒是有幾個守在院門外的丫頭沒有跟進來湊熱鬧,看著剛才這一幕,有人酸酸地撇了撇嘴向同伴道:“凌少爺人才是好,但我看他眼光也高著呢,你們看他這麼大年紀也沒說親,八成是衝著什麼公府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去的。哪裡能看得上霜荷?大丫鬟怎麼了,還不就是個伺候人的丫頭。”  

    “就是就是。”倒也有一片附和之聲。

    外面的丫頭們是如何議論的自然傳不到門扉緊閉的房裡去。方越笙的臥房布置得十分精緻,凌戟一步步走過了寬敞外間,轉過一道屏風,又推開一扇雕花木門,才看到蒙頭躺在窗下小榻上的方越笙。一股軟玉溫香亦隨之撲面而來,這種香自然不同於女子的香,卻更不是男人的那種粗莽氣息,那是獨屬於方越笙的味道。

    凌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放緩了腳步走向方越笙。

    走得近了,便看到他用來蒙著臉的是一塊淺紫色的絲帕。那絲帕服帖地蓋在臉上,將那微微凹陷的眼窩,高挺的鼻樑,還有薄唇的弧度都勾勒了出來,帶著即柔軟又優美的線條。

    凌戟的手指伸了過去,在那張臉的上方停了片刻,凌空微微摩梭著,復又收了回來,從容地在榻邊矮凳上坐了下來:“少爺。”

    方越笙忽地坐了起來,一把扯掉臉上的絲帕,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怎麼進來的?!”

    “從門進來的。”凌戟笑道。

    方越笙卡了片刻,想起這個人很是學了些雜門歪道的功夫,有些偷雞摸狗的本事也不足為怪,便乾淨利落地將剛才的問題拋到一邊,隨手拿手邊的東西扔凌戟:“你滾!我不想看到你,誰准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滾滾滾!”  

    凌戟將落在肩上的絲帕撿了起來,面不改色地隨手塞到懷裡,正色道:“少爺,還是讓我看看你手上的傷吧。老爺打得不輕,今天不上藥,睡上一晚,明天怕會更疼的。你氣我也好,氣老爺也好,但是別跟自己過不去。”

    方越笙猶豫了。他是極怕疼的體質,以前在族學裡被先生象徵性地敲了手心,還沒這麼重呢,過了一晚上之後的第二天他都疼得坐立不安。看看手上那道火辣辣的紅印子,方越笙已經可以想像明天疼起來會是怎樣一番難受的光景了。

    趁著他猶豫著不再趕人,凌戟靠過去牽起他的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來:“這是江湖神醫秘制的傷藥,比宮裡的藥還要好用幾分。今天塗上,明天一準好了。”

    說著就用指尖挑起裡面晶瑩透明的綠色膏體,輕輕地在方越笙的掌心按摩起來,以讓藥物充分地吸收。

    那藥物甫一沾手,皮膚上火辣辣的感覺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極為舒適清慡的清涼。這下子方越笙是徹底屈服了,湊過去看著自己平攤開的手掌心,指揮凌戟道:“往這邊一點兒。噝你輕些揉,好疼的。”又鼓著嘴往手心裡吹氣。

    ☆、第4章 溫香  

    凌戟一邊給他揉著手,一邊輕聲道:“少爺,我才走開了一會兒,你怎麼就惹了老爺生那麼大的氣?”

    方越笙心裡自然埋怨凌戟說話不算話,明明說了要幫自己,結果卻因為他那些什麼朋友找他來了就扔下他不管。

    凌戟在啟明書院裡的那些同窗恰好是方越笙最討厭的那類人,跟凌戟分明是一丘之貉,都是些眼高於頂自命不凡的傢伙。仗著能寫幾句酸文歪詩,自以為科舉出仕就身份清貴了,反而看不起方越笙和他那些同樣靠襲爵的世家子弟出身的朋友。

    哼,明明就是他們自己出身低微,家裡沒有爵位給他們承襲,才不得不去讀書科考,裝什麼假清高。不過是一群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傢伙,他們就是奮鬥一輩子,也摸不著他錦繡華裳的一片衣角。就像這個凌戟——

    方越笙打量著面前這個男人,他在外面的名聲再響,風評再好,文武雙全本事再大,然後怎麼樣呢?

    在他面前還不是得乖乖地巴結討好。聽說那個脾氣又臭又硬的御史出身的啟明書院的山長都對凌戟青眼有加,讚不絕口,還敢明目張胆地說是國公府拖累了他,簡直不知所謂。

    沒有國公府的背景,凌戟不過就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凌戟半天沒有聽到方越笙的回話,怒斥他也好發牢騷也好,都沒有,竟是一聲不吭。他抬眼看了方越笙一眼,見他神情微妙地打量著自己,笑了笑道:“怎麼了?少爺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方越笙懨懨地道。其他的且不論,今天這件事上他是絕對不會開口斥責凌戟的不忠心的,不然倒顯得自己多依賴他似的,難道自己連應付老爺的檢查也要靠他?!所以儘管他心裡是很生氣,卻不能發火,方世子感覺很憋屈。

    凌戟只是聽著他這副口氣,就聽出了他滿肚子埋怨卻逞強不願意沖他發泄的鬱悶。既然知道了,哪能不給他鋪好台階讓他下。

    凌戟嘆道:“對不起少爺,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時候走開的。我本來只是去與幾個朋友說句話,以為不會耽誤什麼功夫,哪想到老爺生起來氣竟是一點餘地也不留,還下手這麼重。讓你受委屈了。”

    方越笙哼哼了兩聲,感覺心裡舒坦了一些。

    “你知道錯就好,下一次可不許再犯了。”

    “是,少爺。”凌戟仍舊捏著那隻纖長白嫩的手。上面的藥膏其實早就化開了,方越笙看著差不多了,便把手收回來甩了甩,“行了,這裡沒你的事了。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凌戟的指尖停留在空中,只是一瞬,便從容地收了回來。他將瓷瓶放在方越笙的榻邊,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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