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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玄英卻道:“你著急也沒有用,如今他初回京城,一來就被皇上召進了宮,還沒個落腳的地方。便是要找,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他。”
他打量了方越棋片刻,見面擔憂之色不似作偽,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防備凌戟,還是安慰道:“好吧,你先安安心,我派人出去打聽一下凌戟會去哪裡。如果皇上不給他安排住處的話,大概還是會跟著軍隊往城外軍營里去。他現在這麼大的目標,好找得很。”
“那謝謝你了,林玄英。”方越棋真誠地道謝。
“不用了,咱們倆誰跟誰啊。”林玄英笑道。
方越棋十分受不了他故作親熱的態度,扯了扯嘴角:“別來這一套,你還是說說清楚,咱們誰跟誰?”
“咱們倆不就是一個進士出身年輕俊才六品工部員外郎和一個賣菜的。”林玄英笑道。
方越棋臉色一黑,瞪著林玄英說不出話來。
林玄英一臉無辜道:“你讓我說清楚,說清楚了你又不高興,真是難伺候。”
“你!”方越棋張口正要發難,卻突然鼻子一癢,又連打了兩個噴嚏。
林玄英不敢再逗他,趕忙喚下人燒熱水來,又去拿了個熏爐過來點了幾塊香塞到方越棋懷裡。
“讓你在風口裡站那麼久,快抱著暖一暖。”
“這能暖個什麼。”方越棋嘴角一抽。
“好歹是熱的。我們府里沒那麼多講究,你就將就一下吧。”
“不敢當,我有什麼好不能將就的,我就是個賣菜的。”方越棋冷哼道。
林玄英在他身前連連揖道:“開個玩笑嘛,你不要那么小氣。”
方越棋抱著熏爐扭身不看他,只覺得這個人實在讓人頭疼得很。
方家現居的小院子外,一匹高頭大馬載著兩個人停在了院門外。
凌戟下了馬,又恭謹地將方越棋扶下馬來,還像往常那般,沒有一絲生疏或者刻意。
不等敲門,院門便從裡面打開了,一身樸素衣著的方夫人從裡面探出頭來,嘴裡還道:“笙兒?我聽著外面有聲音,果不其然是你回來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堂哥呢?這位是——”
方夫人看清楚凌戟的臉,聲音戛然而止,一臉驚詫地看著他。
凌戟彎身行了一禮:“太太。”
“好……好,不用多禮。”方夫人有些不自在地道。
自從那天將凌戟趕出侯府,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凌戟都沒有再出現在他們面前,方夫人都快忘記這個人了。如今這麼乍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是和她兒子一起上門來的,方夫人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方越笙往前一步站在二人中間:“娘,快進屋去吧,這還下著雨。”又轉頭喚凌戟:“凌戟,進來啊,把馬也牽進來。這邊治安不如京城,省得讓人偷走了。”
方夫人見了那馬,難道凌戟和越笙是同乘一匹馬來的?想到那種情形,方夫人頓時感到胸口一悶,一口氣憋得難受。
凌戟向方夫人微微欠身:“叨擾了。”就牽著馬走進了院子,讓方夫人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方老太太在屋裡喊道:“可是越棋和越笙回來了?快點讓他們進屋來暖暖,這陰雨綿綿的總也不停,真是折騰人。”
方侯爺也捧著一碗熱茶從正屋裡走了出來。他調養了這些時日,身子已經大好了,最近正在考慮帶著眾人回老家去,現在只靠著兩個孩子賣菜度日也不是個辦法。方越棋和方越笙都到了該結親的年紀,如今這樣卻是不好說親的。方侯爺還打算著回了老家,靠著方老國公和方老太太的面子,好歹能說到兩個的兒媳婦,將來開枝散葉,送入學堂,有了這份家學淵源,也好科舉出仕,帶著方家再次興旺起來。
方侯爺最近滿腦子想的都是這樣的打算,此時突然看到凌戟就這麼長身玉立地出現在他眼前,竟然一時愣怔住了。
“老爺。”凌戟依舊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方侯爺下意識地依舊像以前一樣道:“好孩子,不用多禮。”
凌戟有些意外地看了方侯爺一眼,方越笙更是高興。他本來還有些忐忑,生怕方侯爺還記得之前那件事,又要把凌戟打出去,現在看來卻是他多慮了。興許經過那場變故,方侯爺早已想通了。
“凌戟,快進屋去吧。”方越笙拉住凌戟的手,就要往房裡帶。
方侯爺眼睛望著那兩隻交握在一起的手,一個手指纖長骨節分明皮膚黝黑,自己兒子那隻手被襯得簡直柔嫩堪比女子。
方侯爺一個激零反應過來,被他刻意遺忘的那段荒唐事瞬間又清晰起來。
凌戟!居然是凌戟!這個不要臉的賊子還敢上門!還敢這麼堂而皇之地牽著越笙的手!這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站住!”方侯爺怒喝一聲,嚇得方越笙立刻噤若寒蟬,立在台階上,不敢再動。
“你、你、你們!”方侯爺指著他二人相牽的手,半晌氣急敗壞地道,“放開!成何體統!快點放開!”
凌戟開口道:“老爺……”
“閉嘴!”方侯爺將茶碗摔在凌戟腳邊,上去把方越笙扯過來,指著凌戟怒道:“誰讓你來的?這裡不歡迎你,你馬上出去!”
方夫人忙過來安撫道:“老爺,消消氣,郎中說你不宜動氣,彆氣壞了身子。”
“我怎麼消氣?怎麼消氣?!你沒看到這狼子野心的混蛋都登堂入室了!林五呢?快讓林五把他打出去!”方侯爺連連拍著門框怒道。
方老太太被驚得出走了出來,林五媳婦在一旁攙扶著她。
“怎麼了這是?”方老太太連連問道,“怎麼動這麼大肝火?凌戟?你怎麼來了?快點進來坐,老在雨里站著是怎麼回事。”
凌戟邁步上前,方侯爺立刻瞪著他道:“你給我滾!你敢進來試試!”
方老太太敲了敲拐杖,不悅道:“這是怎麼回事?凌戟也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犯了多大的過錯不能原諒?這陰雨天的過來了,怎麼能趕他走?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凌戟,進來,不用管他,我給你作主。”
凌戟看了方侯爺一眼,走到方老太太身邊,扶著她進屋去了。
方侯爺氣得鬍子直抖,方越笙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跟過去,馬上被方侯爺一把扯住。
“你幹什麼去?!給我回房!不准見他!”
“今天可是凌戟救了我呢,還沒道謝呢……”方越笙嘀咕道。
方侯爺雙眼一瞪:“你說什麼?我的話不管用了是不是?!回房去!我不叫你不准出來!”
方越笙無法,往屋裡看了一眼,正對上凌戟看過來的視線。凌戟笑著向他點了點頭,方越笙只能低著頭,在方侯爺的怒視下走回自己房間去了。
方夫人看著兒子的身影,她好好一個頂家立業的兒子,居然要像閨閣小姐一樣阻止他見外男,這……這成什麼事啊?!心裡想著,對那凌戟的怨忿更深了一層。
進了正屋,方老太太已經讓凌戟坐在身旁,連連吁寒問暖,問他這一年多來都經歷了些什麼。
方侯爺和方夫人只能在一旁陪著坐了,一臉的不自在。
“……建州海域上七大海盜已盡數殲滅,此次回京是應聖上傳召,來復皇命的。”凌戟將戰事簡單說了一遍,又道:“今天正好回京,在街上看到越笙被人欺負,我便將他送了回來。”
“越棋和越笙一直在一起的,你把越笙送回來,越棋呢?”方侯爺臉色不善道。
凌戟沉吟了片刻:“我那時……並沒看到旁的人。”
方侯爺和方夫人品了一下他這話里的意思,大街上那麼多人,他就只看到越笙,眼中再無旁人,這算什麼?相視一眼,夫婦二人臉上都是一言難盡的彆扭。
方老太太卻把那建州和海盜二字聽了進去,不由得嘆道:“居然又是建州海盜……”
凌戟知道她嘆的是什麼,道:“侯府之事我已有所耳聞,不過是子虛烏有的陷害,我一定會在皇上面前為侯府洗脫罪名。”
“削爵容易復爵難,你有這個心便是好的。”方老太太點頭道,眼見著天色已晚,方老太太讓林五媳婦去準備晚膳,方夫人自去幫忙。
“今天天也晚了,這雨也不停,你今天就別走了。”方老太太一臉慈詳地道,“你剛回京城,只怕也沒處落腳吧。咱們這裡房間不多,床還是夠大的,你和越笙擠一擠也就是了。他要是不願意,你和越棋擠一晚也成。越棋向來懂事,沒越笙那麼多窮講究。你不會介意吧?”
凌戟忙道:“老太太安排得十分妥當,我正愁無處落腳呢。”
方老太太笑道:“好,好,你這一回來啊,我的心也就定了。我向來把你當成咱們方府的孩子,你被老爺趕出去,流落在外一年多,我這心也一直提著。現在好了,總算你們都聚齊了,我也就放心了。”
“讓老太太擔心了,是晚輩的不是。”凌戟道。
這邊祖孫二人樂享天倫,其樂融融,坐在一旁的方侯爺早已是眼角抽搐,一臉扭曲。
讓他去跟越笙住?這分明是引狼入室!不但越笙不行,越棋也不行!老太太這是幹什麼,看不透這賊子的狼子野心也就算了,一句話就把方家的兩個孩子都推給他,這簡直是太荒唐!太荒唐!
不行,絕對不行!
☆、第55章 留宿
方侯爺輕咳了一聲,引起方老太太的注意,這才勉強笑著道:“母親,凌戟初回京城,又有皇命在身,一定有很多軍務等著安排。我們把他留在這裡,離京城那麼遠,萬一有個什麼事,只怕不能及時處理。留他吃個飯,晚上還是讓他回去吧。”說到最後幾乎快要忍不住咬牙切齒,直想乾脆利落地讓他馬上滾!還留他吃飯?!
方老太太眉頭皺了起來。雖然她想留下凌戟說說話,但是方侯爺說得也有道理。
凌戟道:“老太太不必擔心,我送越笙回來之前已經進宮見過皇上了,今天不會有什麼事。再說就算有事,我的馬是千里良駒,一時半刻就能回到京城,不會誤事的。”
方侯爺鬍子一抖,恨不得拿手裡的茶碗砸過去。這是在得瑟他能進宮見皇上?當年他還在朝中任職的時候也只有上朝能見著皇上,基本上沒有受過單獨傳召。這混蛋在這裡顯擺什麼?!真以為這樣就能逼他認同他的齷齪心思?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