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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天耀點了點頭。方越笙不再開口,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時間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他雖然心裡對方越笙有愧疚,今天卻的確是帶著任務來的。本以為按凌戟的出身,他會跟傅家那一派走得近些,沒想到凌戟到現在跟誰都平平淡淡的。有來往的幾個官員也都是些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還沒成什麼氣侯,因此動了念頭的人便不只一個了。
只是鍾天耀在方府落難時曾經援手一二,雖然只是杯水車薪,但也算是可以利用的情分。平常遊手好閒的鐘天耀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來跟方越笙攀感情來了。
方越笙打量著他不太自在的神色,微微一笑。
鍾天耀畢竟不是許如信,沒有大善也無大惡,連這種拉關係的事情也做得不甚熟練。他跟以前的自己倒是一樣的,就是個沒什麼心機的紈絝子弟。
方越笙站了起來:“好了,茶也喝了,你的道歉我也接受了,如無其他要事,就恕不遠送了。”
鍾天耀連忙拉住方越笙的衣袖:“等等,越笙,我這一盞茶還沒喝完呢,你就要送客了?”
“那你快點喝。”方越笙也沒什麼耐心了,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看著他,明顯不想再跟他虛與委蛇下去了。
鍾天耀一窒,無可奈何地看著方越笙。剛才看他待人接物還挺成熟的,這會兒完全故態復萌,一點面子情也不耐煩做了。
鍾天耀輕咳一聲,本來想要緩緩打聽的事情,對著方越笙似乎是行不通的,索性直接一點,也省得難為了他自己。
“越笙,你住在神武侯府,跟凌侯爺一定十分親近吧?”鍾天耀小心地道。
方越笙一想那些“親近”,臉皮有些發熱,瞪了鍾天耀一眼。
“有話直說,少打聽些不該打聽的!”
這不就是個套話麼,他打聽什麼了?鍾天耀有些鬱悶,只能接著道:“凌老爺和凌夫人也來京城不少時間了,不知道有沒有相中哪家閨秀,好給神武侯說親啊?”
方越笙一聽,頓時火冒三丈。
走了一個霜荷,來了一個鄭茉芳。好不容易讓方侯爺從中作梗——不,是從中調解,打發了這位鄭小姐,怎麼連外面的人也惦記起凌戟的親事來了?!
凌戟就這麼能招蜂引蝶嗎?!太浪了!
“誰讓你多管閒事了!”方越笙剛才的那點聰敏淡定模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耐煩地推搡著鍾天耀:“什麼閨秀,什麼說親,關你什麼事?!連神武侯也敢覬覦,你真是色膽包天!滾滾滾,神武侯府不歡迎你!”
鍾天耀被他一通猛推,連連後退,好不容易被推到了遊廊邊上,靠著柱子站穩了腳跟。
“你發什麼瘋?!”他也微微惱怒了起來。明明剛才還像個謙謙君子似地感慨世間炎涼,怎麼突然之間又變這副無理少爺的模樣?!
方越笙正是醋海濤天,哪管他惱不惱。
雖然方侯爺方夫人和凌老爺凌夫人暫時沒有什麼不安分的打算了,但是架不住外面的人要打主意。
凌戟畢竟是位高權重的年輕大臣,這一年兩年地下去,肯定避不開這件事。若是有些人能求到皇帝賜婚,那更是煩不勝煩。可是他和凌戟,如何能有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一天?
方越笙一路將鍾天耀推到角門外,讓看門小廝打開角門將人轟了出去,拍了拍手掌,臉色不善地衝著鍾天耀哼道:“以後別再來給小爺添堵!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鍾天耀目瞪口呆地看著方越笙蠻不講理地威脅了他一通,轉身回去了,門板也在他面前轟然闔上,半晌才回過神來,恨恨地上前踢了兩腳,卻只將自己的腳震得生疼。
“方越笙!你發什麼神經!”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小廝見他這樣,忙跑過來關切。
“滾開!”鍾天耀一把推開小廝,一跳一跳地上了自己的馬車,“回府!”
鍾天耀的馬車轔轔地駛遠了,又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許如信撩開車簾,眯著雙眼望著神武侯府的大門,又看向離去的鐘天耀,眼神越發晦暗起來,握著扇柄的手也越來越緊。
同樣是在方府落魄時對他不聞不問的人,為何方越笙獨獨對他不假辭色?!
幾日之後,廣安侯府,一名身穿軍甲的士兵被帶到了許如信面前。
“啟稟世子爺,侯爺命小的前來報信,前方戰情緊急,第一批軍資只能緩解燃眉之急,還請世子爺加緊準備下一批軍資!”
許如信眉頭深深皺起,看著面前的傳令兵。
“神武侯剛押著第一批軍資趕赴西北,此時還在路上,應該還沒到軍中吧?”
傳令兵低產首道:“侯爺看了世子爺的信,已經有了初步估算。侯爺說了,定然不夠的,還是早作準備為好。”
許如信眉間無法放鬆一絲,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
待傳令兵離開,管家走上前道:“世子爺,為了籌備這批軍資,府內倉庫已經空了大半,皇上雖然責令戶部協助世子爺,戶部能批出來的銀兩也早都算進去了。現在再怎麼準備,侯爺要求的第二批軍資又如此數目巨大,只怕也是……”
“西戎國兵強馬壯,哪一次打仗不是損失慘重。老爺守邊不易,皇上又思慮甚多,不能專心於備戰,我再不為老爺分憂,誰能做老爺的倚仗。”許如信皺眉道。
管家忙彎身道:“世子爺純孝,侯爺必然大感欣慰。若不是信任世子爺,也不會屢次傳信,這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世子爺去做。”
許如信點了點頭。
廣安侯已經快要十年沒有回京了,一直在西邊駐守。因為數次打仗軍資消耗巨大,雖然最終都捷報連連,朝中仍有些反戰主和的臣子開始傳言廣安侯有擁兵自重自立為王的野心。那時多虧了嘉郡王在皇帝面前斡旋,才打消了皇帝的疑慮,沒有將廣安侯召回京中治罪。
只是以後再要籌備軍資,便幾乎是廣安侯府一力承擔了大半,省得又讓那些龜縮京城的懦弱愚臣找到藉口彈劾廣安侯。
廣安侯在邊境之地帶領將士英勇奮戰保疆衛土,如何能讓朝中這些無能小人隨意掣肘?!
許如信站起身來,向書房走去。
“去將管倉庫的人找來見我。管後宅倉庫的婆子也找來。”
管家忙應聲,面上卻露出一絲苦澀。
每一次西北戰事傳來,他們廣安侯府都要經歷一場震動。侯爺常勝將軍的名聲在外,卻也沒給他們這些府里留守的人帶來多少實惠。看世子爺如今的態度,竟是要動用後宅夫人們的小倉庫了,這一次比以前哪一次都更甚。
管家不懂戰事,也不像許如信對廣安侯有那樣深切的孺慕之思,只是他卻想不明白,西北的西戎國騷擾邊境從大華王朝建國之初時就有了,難道每一次對付他們都需要如此耗資巨大麼?
以前無從對比,自從神武侯得勝歸來,同樣是打仗戍邊,神武侯可沒有廣安侯府這樣有力的後盾,不但打了勝仗,還拉回了不少戰利品。這樣巨大的落差在眼前,廣安侯府里幾個有頭有臉的管事也不是沒有疑惑的。
只是他們再疑惑又有何用?世子爺要搬空了倉庫,他們也沒資格說什麼。
☆、第72章 爭吵
長長的物資隊伍走在路上,一隊隊精兵悍將各自護著隊伍內的輜重車輛向前行進。
凌戟的坐騎仍是那匹黑得沒有一絲雜色的高頭駿馬,一步一步地踏在塵土飛揚的土路上。凌戟端坐在馬上,一身玄衣包裹著精壯的身軀,飛揚的衣擺上有著精緻的暗紋刺繡。
他微微眯著雙眼,看似百無聊賴,在馬上閉目養神。長途跋涉的行軍路上本就沒有太多樂子,又不能放馬狂奔,好在這樣枯燥的旅途還有兩天就可暫時結束,大軍距離廣安侯駐守的西北邊城風琉城已不遠了。
先行探路的小隊突然從前方奔來,勒馬停在凌戟身前,傳令兵大聲道:“稟將軍,前方發現異常情況!”
凌戟睜開雙眼,墨黑的眸子閃過一絲凌厲。
“可查探清楚,是何異狀?”
“是一小股賊匪,約有二三十人,有刀劍武裝,但戰力微弱,威脅不大。”傳令兵回道。
“可擴大探查範圍?是不是陷阱?”
“周邊數里已查探清楚,並無其他接應武裝。”
凌戟回頭看了一眼仍在緩緩前行的輜重車輛,沉吟片刻道:“前鋒軍小隊先行清匪,免得耽擱了大部隊的行程。”
兩名副將出列領命,凌戟又道:“慢著,若能活捉,儘量不要傷其性命。晚上安營紮寨之後帶來見我。”
“是,將軍!”兩名副將齊齊應聲而去。
“將軍,您是擔心——”從建州海戰就一直跟在凌戟身旁的一名親兵拉著凌戟的戰馬,抬頭逆著日光眯起眼睛看著凌戟。
凌戟拍了拍戰馬的頭:“只是懷疑。也許這些賊匪會是我們此行目標的關鍵之一。”
“皇上竟然將這樣大的事暗地裡交給將軍調查。”親兵笑了起來,“沒想到皇上竟然這樣信任將軍。”
凌戟撇了他一眼:“本將軍不值得信任嗎?”
親兵忙肅容道:“哪裡,哪裡。將軍戰功赫赫,人中龍鳳,武功高強長相俊美冰雪聰明,皇上不信您還能信誰?!”
黑馬不屑地打了個響鼻,不用主人拉繩,一路小跑地向著隊伍前方奔去。
“啊嚏!”方越笙捂著揉紅了的鼻尖打了個噴嚏,掏出帕子捂著鼻子擤了擤,鼻音很重地咕噥道:“怎麼就著了風寒了。”
這是在京城大街上,此時正值晌午,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熱鬧。
方越棋一臉嫌棄地看著他:“都說了天氣這麼冷,不好好在家休息,非要出來逛街。”說著揣起手來放到衣袖裡,縮著脖子道:“還非要拉著我,要是凍著我可怎麼辦?”
方越笙翻了個白眼:“放心,凍著誰也凍不著你。”指了指自己,還沒開口又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才道:“這是別人想的念的,懂麼。有人念你麼?操什麼心。”
“你——不知羞恥!”方越棋怒道。
方越笙不屑地笑了笑:“呵呵,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你少得意!”方越棋怒道,“凌戟在軍中見不著女人,男人可不少。到時候給你弄回來幾個小兵小妾,看你怎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