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凌戟墨黑的眼眸一動,面上露出一絲淡淡笑意:“能得老爺太太教誨,晚輩求之不得。”
方越笙也是一臉高興地站在那裡,連連點頭,方越棋對他那副蠢樣子簡直不能直視。
也不知道大伯母到底是什麼意思,院子裡根本沒有空房間,難道就讓凌戟住在越笙房裡?這簡直是送羊入虎口。
方夫人卻不再多說別的,向幾人點了點頭,便轉身回屋去了。
凌戟看向方越笙,道:“少爺,隨我來。”說完牽起方越笙的手走向院子外面。
方越棋在後面叫道:“你們幹什麼去?”只是無人理會,眼看著那兩個不要臉的傢伙手牽手地走出院門,方越棋怒氣沖沖地一跺腳,轉身想要回房,卻冷不丁地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後面的方侯爺,一時間嚇了一跳。
方越棋拍了拍胸口,驚道:“伯父,您在這裡站著幹什麼?”
方侯爺一臉憔悴地看著院門外,搖著頭連連唉聲嘆氣。
“管不了了,管不了了,我的笙兒啊……”一臉的痛心疾首。
方越棋慌忙過去安慰,方侯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搖頭嘆氣地轉身往房裡走去。
方越笙一路跟著凌戟走出院子,卻見外面不知何時停著一輛十分豪華的馬車。
“上車。”凌戟將他往前面推了推。
“我們幹什麼去?”方越笙問道。
凌戟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臉頰:“朝中事情已了,帶少爺出去轉轉,少爺不歡喜嗎?”
“出去玩?去哪兒?”方越笙眼睛一亮。
凌戟將他帶上馬車:“少爺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馬車裡面十分寬敞,最裡面是一張矮榻,上面鋪著細軟的錦裘,榻下還有一格一格的木櫃,打開來茶葉點心一應俱全。凌戟這是早有準備,十分周全,方越笙坐在榻上看向凌戟。
不用凌戟吩咐,外面的車夫已經趕著馬動起來,不知道向著什麼地方駛去。
凌戟坐在方越笙身邊,用手輕輕一撥,方越笙扶著榻邊的手突然一滑,身體就失去了平衡,直接趴到他的身上。
凌戟細緻地盯著方越笙的臉龐。回京這麼久,這才終於將一切瑣事處理完畢,能夠這樣心無旁騖地細細打量他。
比以前瘦了,也比以前黑了,只有那雙眼睛,仍舊閃著清澈的光。
方越笙以前害怕凌戟的這雙眼睛,因為被他盯著,就像被野獸盯上的獵物,讓他渾身不自在。現在他不必怕了,卻仍舊在那雙墨黑眼眸的注視下漸漸不自在地漲紅了臉。
這樣近的距離下看著凌戟,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時候唇齒相依的曖昧親密。凌戟卻總是不動聲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麼打量了他半天不說話也不動作。
方越笙感到喉嚨里有些乾渴,抿了抿唇,眼睛裡泛起一些誘惑的水色。
“凌戟……”他小聲地喚了一聲。
“凌戟。”他又喚了一聲,一隻手撐起身體,半跪起來,俯身在凌戟上方。
“少爺有何吩咐?”凌戟微微抬頭看著他,卻只是淺笑著道。
方越笙咬了咬唇,眼角的淺紅像春日裡艷麗的桃花,雙眼中有波光瀲灩。
“親……親一下吧……”方越笙小聲地商量道。
可惡的凌戟,卻只是笑著,不說話。
“親不親?”方越笙有些委屈地抿起嘴唇,俊秀的眉心也皺起一絲紋路。
“我怎敢逾矩,冒犯少爺。”凌戟低啞著嗓音在他耳邊道。
方越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這個虛偽的傢伙!這個時候說怕冒犯他,早不就讓他冒犯光了?!出去打了個仗他的心思就活絡了?!
“我只能一切聽少爺的……”凌戟繼續低聲道,手指攀上方越笙的手背,慢慢地與他十指相扣,一隻手指還輕輕地摩挲著他的指尖。
這赤裸裸的調情手段方越笙還沒見識過,他曾經雖然是個紈絝子弟卻因生性好潔從來不讓女色近身,到現在惟一的經驗就是被凌戟親了那麼幾次,卻不知道居然連手指尖的相觸也可以這樣曖昧難言。
“你這是以下犯上。”方越笙控訴道。轉念一想,如今他是平民之身,凌戟才是一品侯爺,這怎麼能叫做以下犯上?
凌戟見他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低嘆一聲,腰上一使力就讓兩人翻轉了過來。方越笙仰天躺在榻上,墨黑的長髮披散在錦裘之上。
凌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方越笙開口想要說什麼,卻見凌戟輕輕地噓了一聲,如同一座大山一樣俯就下來……
這一日天氣難得的沒有陰雨綿綿,雖然仍舊沒有放晴,卻比前些日子要舒適愜意許多。
勛貴里倒了一個平國公府,絲毫不影響其他世家子弟的縱情玩樂。
有餘酒樓也算是勛貴子弟經常聚會之所,此時二樓的兩個雅間都被包了下來,還傳召來幾名歌jì,彈琴唱曲,翩翩起舞,好不熱鬧。
許如信百無聊賴地坐於上座,手中端著酒杯靠在臨街的窗邊上,對於歌jì的演舞意興闌珊,便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心裡卻揮不開今日朝堂上所發生的事。
他雖不能上朝,卻每天有人將朝上之事巨細無遺地匯報,所以他可以對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他是廣安侯爺的兒子,廣安侯爺駐守北疆手握重兵,所以他就不能太有本事。他必須是一個無能的紈絝子弟,如此才能讓皇上安心。
十二世家的子弟之中,最天真無能的便是平國公府的方越笙了。他和方越笙交好,利用方越笙遮掩了那麼多年,如今平國公府自取滅亡,只剩下廣安侯府一枝獨大,他便必須更加賣力地表演好這個一事無成的紈絝子弟。
只是和這些人成日城一起混著,真是十分無趣。
如今那凌戟乍然崛起,如此咄咄逼人,鋒芒畢露,皇上看似十分信任倚重他,卻又如何不會忌憚他?皇上必然需要一個能與凌戟相抗衡的臣子……
一輛裝飾得十分豪華張揚的馬車緩緩地停在酒樓下面。
先是一個一身玄衣的高大男子撩開帘子下了馬車,又回身扶著另一個人跳了下來。
許如信雙眼一眯。
凌戟和方越笙?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許如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二人的手。
凌戟如此自然而然地牽著方越笙的手,淺笑著低頭與他說著什麼。
方越笙臉色緋紅,雙眼濕潤,嘴唇尤其紅潤,抬起眼睛專注地看著凌戟,偶爾微微地點著頭。
許如信心底一撞,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
他為何會覺得這副情景如此異樣?
凌戟向來對越笙殷勤備至,如今方家被削爵,方越笙仰人鼻息,會想著依靠凌戟也是意料之中。他們走得近些完全不出所料。
可是這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讓他感到那一絲異樣?
☆、第59章 瑣事
許如信看著那兩人走進酒樓,鍾天耀走過來道:“如信,你看什麼呢?”
“沒什麼。”許如信收回目光,淡淡道。
鍾天耀看過去,皺起眉頭:“那好像是越笙?旁邊的人是誰?”
“還有誰?”徐遠清湊過來笑道,“不就是那個凌戟麼。凌戟現在厲害了,一品神武侯啊,越笙卻是罪臣之身。他還去奉承方越笙,家奴出身的低賤身份果然永遠上不了台面。真以為皇上厚賞了他就是恩寵了?仗著這點戰功就行事無法無天了,皇上才剛剛處置了平國公府,他現在湊過去,指不定會有什麼下場。”
鍾天耀抿了抿唇,面上有一絲愧色:“你也別這樣說。越笙落難時我們誰也沒有伸出援手,卻是林玄英一直奔波。終究是我們愧對于越笙……”
“那是你,可別把我們牽扯進去。”徐遠清冷笑一聲。
鍾天耀臉色不愉:“越笙好歹也和我們這麼多年朋友,你這樣未免讓人心寒。你以前不是很向著越笙嗎,現在尚且如此。若是以後換了別人,只怕你更要避如蛇蠍了。”
“我不過就是那麼一說,如何引出你這麼多話來。”徐遠清搖了搖手,不想與鍾天耀起衝突的樣子。
“我不跟你爭辯。只一點,方越笙和我們可不一樣,不然,平國公府如何就倒了呢。若真換了別人,十一世家怎麼也拼盡全力保下來。這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天耀你連這也不懂?”徐遠清似笑非笑地道,又看向許如信,“如信,你說是也不是?”
方越笙和他們不一樣?
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突然出現在腦海里。許如信手一顫,一口沒喝的酒水灑了一點出來,倒在手上,冰冰涼涼的。
方越笙似乎沒有什麼優點,身為一個勛貴之後,他太天真,天真到近乎愚蠢。所以許如信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和他交好也不過是作戲偽裝。
如果平國公府不是那麼不識時務,他和方越笙的情誼還可以維持得更久一些。對於和方越笙的那些小遊戲,他還並未厭倦。
但是這樣一顆小棋子,為了勛貴世家的利益,他拋棄的時候毫不猶豫。
如今他依舊花天酒地,縱情聲色,卻似乎失去了從前的樂趣,不過是純粹應付。
他花言巧語地換得了方越笙的真心相待,怎麼到如今這副情態,他自己難倒也被自己的花言巧語騙過了不成?
許如信面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將酒杯扔回桌上,也不理會其餘人不解的連聲疑問,起身走出雅間。
傍晚時分,陰沉了一天的天色又下起小雨來。凌戟帶著方越笙回到方家小院,豪華的馬車肆意張揚地停靠在院牆外面,引得周圍的鄰居都偷偷打量。
林五媳婦和方夫人已經做好了晚飯,等他二人一回來就準備開飯。
方侯爺鐵青著臉坐著,方明晏方老太太和方夫人卻是一臉熱情地招呼著兩人趕忙坐下。
方夫人早早地吃完飯,帶著林五媳婦自去忙活,看著兩個人抱著棉被枕頭之類的物事跑來跑去,方越棋冷眼看著神情淡淡的凌戟。
裝模作樣的偽君子!在長輩面前裝裝可憐就住進來了,侯府建成之前估計都趕不走這個人了,可憐的小堂弟就這樣跟他同處一室這麼多天,真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不過方侯爺都不說話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方侯爺席間頻頻看向他,目光複雜,讓方越棋有些莫名其妙。
吃完了飯,又陪著方老太太說了會兒話,眾人便各自散去,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