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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不要出去!外面來了許多人,說是順天府的官兵,現在正亂得不成樣子。老爺讓我們去後宅看著夫人和幾位小姐,別讓那些粗人衝撞了去。少爺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順天府?順天府的人來幹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霜荷硬拉著方越笙朝後宅走去,焦急道:“我也沒聽明白,好像說我們府里跟什麼建州的海盜有勾結,現在侯爺正在跟那帶兵圍府的官老爺交涉。”
“建州?海盜?”方越笙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
剛出清鴻院,便看到方越棋帶著幾個小廝匆忙趕來。看到方越笙還好端端地,方越棋略微放心地吁了一口氣,吩咐霜荷道:“你把少爺帶到太太那裡去,我會儘量擋著那些人,不讓他們騷擾內宅。千萬照顧好少爺和太太。”
霜荷連忙應了,方越笙卻停住腳步不願意走了。
“堂哥,到底是怎麼回事?!”方越笙走到方越棋身邊,“我跟你一起去前面看看。霜荷,你帶著幾個丫頭去太太那裡仔細照應。”
“這個時候別胡鬧了。”方越棋斥道,“順天府尹一個三品官員敢帶兵來圍平國公府,背後一定有人指使。你沒經歷過這種陣仗,去了也是添亂,還不如去太太那裡幫襯。”
“我沒經歷過,你就經歷過?”方越笙將身上披的衣裳穿好,將頭髮一挽,“我才是侯府世子,這種時候怎麼能自己躲到內宅里去。”說完便不理會方越棋,徑直朝外走去。
方越棋無法,只能帶著下人跟上。
兩人到了侯府前院,只見中門大開,數隊手持火把的官兵肅穆而立,簇擁著一個一身齊整官服的官員。
方侯爺上前道:“慕大人,深夜造訪,卻不知所為何事?為何是這等陣仗?”
順天府尹慕南山向來與世家不大來往,跟方侯爺更沒什麼交情,此時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方侯爺一眼,拱手道:“侯爺勿怪,本官也是身負聖命而來。建州海盜猖獗已久,屢殲不盡,早有傳聞說京中有人私通海盜,私下傳遞消息。”
“這……這與平國公府有何關係?本侯從未聽聞過什麼建州海盜之事。”方侯爺皺眉道。
“本官近日抓捕了幾個從建州過來偽裝成商人混進京城的海盜,他們將平國公府招了出來,本官自然要來查個清楚。只要府中無人私通海盜,侯爺自然不必擔心。一旦查明,本官自會稟公辦理。”慕南山說完,招手喚來幾個下屬,吩咐他們往各處去搜查。
“慢著。”方越笙上前道,“平國公府上蒙天恩,豈是你們這些人可以隨意出入搜查的?!”
慕南山微微眯起雙眼:“方世子是要本官請來聖旨?到時候大家的面上可就都不好看了。”
方越笙咬了咬唇:“現在只是查證,可還沒定罪呢。要搜便搜前院,後宅都是女眷,方老太太和方夫人尚有誥命在身,豈容你們隨意衝撞?!”
慕南山沉吟了片刻,便吩咐下去,不得亂闖內宅。
方越笙走到方侯爺身旁,看著那順天府尹面上老神在在的神色,心裡不由得一陣忐忑。
方侯爺也是一臉驚懼,完全不知這等禍事從何而來。他已萬般小心謹慎,克已奉公,怎麼偏偏十二世家當中,竟是他方家第一個出事?
方侯爺不由自主地想到凌戟,如果他沒有離開侯府,也許能夠提早預見這番禍事,不至於如此措手不及。待到視線掃到自己兒子那張清俊白晰的臉,想到凌戟對方越笙的那種心思,方侯爺瞬間一陣胸悶,不想那個賊子也罷。
官兵往四處去搜查,慕南山背著雙手站在庭院正中,也沒有要多說什麼的意思,視方侯爺如無物。方侯爺心裡一沉,只覺得此番不能善了。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有一隊官兵吵吵嚷嚷地抬了幾箱東西往這邊走來,往庭院中間一放。
“稟告大人,我們在庫房裡查出這幾箱可疑之物,請大人過目。”說完用刀撬開箱蓋,一一打開,將箱子裡的東西暴露在明亮的火把拂照之下。
方越棋剛一見那箱子,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這不是昨天莊子裡送來的那些貨物?他當時便覺察出幾分異樣,卻沒放在心上。這個時候被抬出來,方越棋只覺得似乎有一張無形的巨網,在黑暗當中漸漸顯出猙獰的形貌業,將整個侯府籠罩其中。
“方侯爺,這些都是從府中庫房裡搜出來的,侯爺不如說一說這些東西的來歷?”慕南山望著方侯爺,一臉似笑非笑地問道。
方侯爺還在驚疑不定,只能道:“昨天府里的莊子送上來了今年的出息,慕大人府里難道沒收過?”
“莊子裡的出息?”慕南山冷笑一聲,從箱子裡隨手拿出幾件東西來,一件是造型別致的琉璃燈,一件是樣式小巧的座鐘。
“方侯爺府里的莊子果真與本官所見的不同,這樣精緻貴重的東西,本官可只在番商那裡見過。”
方侯爺借著火光看清楚了那些東西,頓時大驚失色,一臉不敢置信地失聲道:“這……這怎麼可能?!本侯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這絕對不是平國公府的東西!”
慕南山冷哼一聲:“侯爺想說本官有意陷害你?這些東西在貴府庫房裡搜查出來,可有人逼著侯爺收貨?如今人贓並獲,侯爺還有什麼冤情,就到皇上面前說去吧。”
方越棋與方越笙相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慘白的心知肚明。昨天他們二人接手貨物時的一時大意,竟然就埋下了這樣大的禍根。如此雷霆之勢的陷害與出手,這背後之人顯然是企圖一舉將平國公府剷除,不留一絲喘息之機。可笑他們到現在還弄不清楚是誰在背後出手陷害平國公府。
霜荷在方夫人院子裡伺候著,前院的消息傳不進來,一眾女眷都是滿心惶恐,忐忑不安。
霜荷幾次跑到垂花門去打探消息,卻都弄不清楚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好在先前的一陣混亂過後,後宅已經安靜下來,也沒有外人擅自闖進來,這讓方老太太和方夫人心中稍安,也許事情還沒有那麼嚴重。
四更天時,霜荷又一次跑出去探聽前院情況,方老太太和方夫人婆媳二人在房裡焦急萬分地等著。這一次霜荷卻是滿臉淚水地跑了回來,一進來就撲跪在地,哽咽道:“老太太,太太,不好了,侯爺和世子爺被那些官兵抓走了!”
“什麼?!”方夫人猛地站起身來,卻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方老太太忙讓丫鬟僕婦將方夫人抬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臉,總算將人弄醒過來。
方老太太是方侯爺的母親,正兒八經的平國公夫人,超品誥命,此時已是八十高齡,早已不管府中之事,與方老國公有大半時間都在老家府宅里住著。這一次是因為方越笙和方越棋二人的婚事才被接到京中,沒想到就碰到這等變故。
眼見得府里一團混亂,方老太太喚來自己的幾個貼身嬤嬤,暫且將後宅之事管束起來。
方老太太早已鎮定下來,坐在床邊,對著一臉驚慌失措的方夫人道:“不管明晟那裡出了什麼事,皇上便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也不能將我和國公爺怎麼樣。如今我在這裡,暫可保後宅無事,咱們總還有一分喘息之機。如今明晟和越笙出事,你更不能亂了分寸。”
“媳婦全憑老太太作主。”方夫人腫著眼睛垂淚道。
方老太太嘆息一聲,拍了拍她的手背。
“當日國公爺還說,有凌戟輔佐侯爺和越笙,自可保平國公府屹立不倒。你們糊塗啊,怎麼就把凌戟趕走了呢?”
方夫人只能斂眉聽著,心中卻是一片苦澀。
凌戟對笙兒是那番心思,就為了平國公府的前途,不趕走他,難道還要把笙兒送給他不成?
☆、第48章 無助
“世子爺,請進吧。”
順天府牢房裡,牢頭打開牢門,似笑非笑地看著方越笙,假模假樣地拱手道。
方越笙強自鎮定,自己走了進去,牢門在身後轟然緊閉,幾名獄卒說笑著走遠了,他才終於鬆懈下來。四肢發軟,很想坐下來,但是看看周圍的環境,方越笙嫌惡地皺了皺眉頭,直挺挺地站在中間。
方侯爺和方越棋被關在了隔壁,還有侯府的其他男丁,都被抓了進來。他們雖淪為階下囚,到底是勛貴出身,慕南山也不敢太過作踐,這幾間牢房還算是清淨的。
四下無人的時候,方越棋走到牢門邊上,連聲叫道:“大伯?你怎麼樣?爹,你們怎麼樣?那些官兵沒有為難你們吧?”
方侯爺道:“沒事。”
“怎麼會沒事?”方越棋的父親方明晏卻有些沉不住氣,高聲道,“發生了這麼大變故,怎麼可能沒事?!大哥,為什麼我們府上會查出什麼與海盜私通的證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想想辦法啊!”
“夠了,還嫌不夠亂啊,別吵了。”方侯爺知道自己這個小弟向來撐不了事兒,這會兒竟然比幾個晚輩還沉不住氣,只能出聲喝道。
方明晏不服氣地收了聲,方越棋憂心忡忡地開口道:“伯父,都怪我,昨天收那些貨物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到這麼大的陷阱。我……我實在是無能……”
方侯爺無奈長嘆一聲:“不怪你,這是有人要蓄意陷害我們侯府,沒有這件事,也會有別的事。”
方越笙嘀咕道:“要是凌戟在的話就一定可以識破……”
“住嘴!”方侯爺瞪了他一眼,只恨隔著走廊和兩道牢門不能親手教訓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昨天你不是也去看著了,你看的是個什麼?!沒用的東西,光想著靠那個不要臉的賊子!”
方越笙吶吶地不說話了,只聽方侯爺又嘆道:“當務之急,還是想想如何解決眼下的困境。”
“老太太如今在府上,她一定會想辦法的,大伯別急,我們先等等看。”方越棋安慰道。
方侯爺點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牢房之內照不到天光,眾人無法計算時間,只是過了兩頓飯的功夫,終於有侯府的管家帶著幾個下人進來了。
“老爺,老爺,世子,您沒受苦吧。”管家一迭聲地叫著,老淚縱橫。
方侯爺畢竟年紀大了,一番驚嚇慌張之後身子不免虛弱,此時有些昏沉地靠在牢房內的床頭邊閉目養神。
方越笙嫌棄牢里的飯菜,兩頓飯都沒怎麼吃,這會兒正餓得發慌,反倒十分有精神,扒著牢門道:“福大叔,你快別哭了。你怎麼進來的?外面怎麼樣了?老太太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