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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越笙面色亦不善起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對凌戟怎麼樣,與你們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一個凌戟,如何就能威脅到勛貴世家的命運?簡直荒唐至極。”

    “別說你不知道他在那群酸儒里的份量。”許如信冷笑道,“明年春闈之期將至,以你那位好家僕的本事,要中個進士一點也不難。等他出仕為官了,真咬咱們一口,你便知道有多疼了。”

    “他才不會。”方越笙不屑地駁斥道。

    凌戟這麼喜歡他,怎麼可能會反過頭來傷害他。許如信這些人什麼都不知道,只會在那裡胡說八道。

    許如信撇了他一眼,沒再開口,鍾天耀卻出聲道:“越笙,你怎麼了?你為什麼這麼維護那個人?”

    “我哪有維護他,我是實話實說。”方越笙抿唇瞪著鍾天耀。

    徐遠清卻也搖頭道:“如信一直說你對那凌戟的態度越發奇怪,我們還不信,現在看來,越笙你真是被他蠱惑了。”

    他話音一落,一直不言不語聽他二人對質的眾人居然紛紛應和。  

    “是啊,方世子,誰不知道那凌戟一直有所圖謀。你怎麼能相信他?”

    “……若他所圖的只是潑天富貴,倒也相安無事。若他真是要對付我們勛貴世家,那便後患無窮!”

    “越笙,他一直騙取你的信任,你防備了十幾年,怎麼現在中了他的圈套?”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雖不敢如許如信那樣明目張胆地責備,但這聲浪漸高,瞬間將方越笙包圍。

    “我沒有,你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都是胡說八道!”方越笙惱羞成怒道,卻無人聽他言語。

    許如信見他漲紅了臉的狼狽模樣,一抬手制止眾人,雅間內的吵嚷漸漸低下去,人人都看著許如信,聽他有什麼話可說。

    方越笙說不清楚現在的狀況是怎麼回事,卻只覺這處境實在難堪。他不想再呆下去,猛地站起身來,轉頭要走。

    許如信看著鍾天耀拉住他,低聲勸他重新坐下。他看了方越笙半晌,才又笑了笑道:“當然,還有一個理由。”

    方越笙眼睛紅紅地,看向他。也許因為他的眼睛比常人更清澈明亮,一旦情緒激動起來,便容易染上淡淡的紅色,眼眸當中的波光瀲灩便如同水色,像是委屈地哭過了一般。但是細看上去,其實並沒有淚水。只是這副神情,卻尤其容易讓人心軟。  

    許如信笑道:“他的出身太過低賤。不過一個賤奴出身的賤民,本世子自是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但是越笙,我與你交好,如果你再與他交好,我再沒有任何表示,豈不是自甘下賤?”

    “你——”方越笙心頭湧起一陣無名火來,只為著許如信這番刻薄言語。但若要反駁,他卻是無話可說。

    許如信說的,不過是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心知肚明的事實。眾人端著世家公子的良好教養,無人會將話說得這麼直白難聽。但是在他們眼裡,凌戟就是這樣一條只配搖尾乞憐的狗。

    現在他要如何反駁?他若反駁了,豈不是更證實了許如信前面的指責?!

    只是他的心卻是實實在在地在生氣,他的怒火蒸騰,爭欲噴薄而出。

    方越笙握緊拳頭,面色難看。

    許如信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口酒,又將酒杯一扔,站起身來。

    “你不發一言,可見已經有了答案。越笙,小事上面,你可以天真,那是你的優點。但是事關世家顏面和立場的大事之上,我對你的愚蠢很失望,我與你無話可說。”他說完,便轉身離去。  

    方越笙坐在那裡,看著在坐的眾友人彼此面面相覷之後,竟然三三兩兩地站起身來,向他告辭離去。

    他緊咬著牙關,臉色陰沉地僵坐在那裡。直到最後連徐遠清和鍾天耀也向他告辭。

    鍾天耀嘆了一口氣道:“越笙,如信也是為你好。你真的不要犯糊塗。如今世家清貴之爭越發激烈,許侯爺不在京中,如信被逼著擔著許府重擔,自然比咱們看得清楚。你聽他的,不會錯的。”他說完,拍了拍方越笙的肩膀,和徐遠清一道走了。

    偌大的雅間之中,只剩方越笙一人呆呆坐著。

    【

    ☆、第37章 鬧劇

    不管這邊雅間中如何吵鬧,凌戟和傅晉玉是全然聽不到的,還在安然地談論著自己的事情。

    感受到凌戟的片刻失神,傅晉玉道:“怎麼?擔心你那方世子?”

    凌戟搖了搖頭。

    傅晉玉自斟自飲,低聲道:“凌戟,世家公侯這幾條大船是聖上決意拿下的,你改不了的。你到底準備怎麼辦?”

    “你方才說得對,若我一味守著侯府,是根本救不了它的。”凌戟沉聲道。  

    傅晉玉看了他一眼:“原來你已經有了主意?怎麼,終於準備脫離侯府了?善哉善哉,總算做了一件聰明人該幹的事。”

    “你懂我的意思。”凌戟苦笑道。

    “我自然懂。但是別人只會當你眼看著這條船要沉了,你另攀高枝去了。”傅晉玉挑眉道。

    凌戟淡然道:“那我便管不了了。若果真如此,倒能省下我不少事。”

    傅晉玉搖頭笑了:“你啊,我真不知道如何說你。你明明前程似錦,怎麼偏偏把自己搞到這個地步。不求名,不求利,不怕世人毀謗,只為了從皇上手邊虎口奪食,你真想當個聖人啊?”

    凌戟也笑了笑,道:“左不過一個我願意罷了。”

    方越笙呆坐半晌,房間裡冷冷清清的,他有些難受地揉了揉眼睛,起身準備回府。

    出了房門,卻聽到前面吵吵嚷嚷,不知道是什麼人在走廊里起了衝突,隱約聽著還有幾道熟悉的聲音。

    方越笙不欲理會,走得近了,那些吵嚷卻清楚地傳入耳中。  

    “好狗不擋道,一群窮酸鄉巴佬跑到咱們世家開的酒樓里來幹什麼。”有人在叫嚷。

    又是那些一言不發的無聊爭吵,方越笙嗤之以鼻,全然忘記自己以前便在那些無聊的人當中。

    下樓的拐角處聚起了一堆人,方才出門的許如信等人還在那裡站著,似乎感覺到方越笙的視線,許如信回頭看來。

    方越笙瞪了他一眼,抬腳就走。

    下樓的樓梯不寬,此時一群人堵在這裡,讓別人都無處落腳。方越笙看到樓梯上站著的幾個人是慕晨那幫人,在他們的後面酒樓掌柜和幾個小二著急慌忙地勸解,然而沒什麼用。這兩幫人碰上面沒事還要惹出點事來,何況是這樣狹路相逢。

    方越笙沒興趣摻和他們的糾紛,擠過人群往樓下走,徐遠清拉了他一下,方越笙沒有搭理。

    慕晨和林玄英幾人擋在了窄窄的樓梯上,方越笙沒什麼精神地低聲道:“走開,不要擋道。”

    許如信在後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林玄英看了方越笙的俊秀臉孔一眼,凌戟那日親他的畫面一下子湧入腦海里,讓他好不自在。  

    他碰了碰慕晨的肩膀:“別鬧了,讓方世子下去吧。畢竟凌戟對他……那麼好。”

    慕晨瞪了他一眼,用扇子敲了敲樓梯扶手,向方越笙身後掃視了一眼,不屑道:“剛才是哪個縮頭烏龜喊的好狗不擋道,即然知道,還不快快把道讓出來,讓別人通行。”

    “你罵誰縮頭烏龜?!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兩幫人言語衝突起來,便開始推推搡搡,想要動手,方越笙被夾在最中間,進退不得,一邊拱著後面的人一邊推著前面的人,不悅地嚮慕晨怒道:“本世子懶得跟你們一般見識,快點讓開道!”

    他是不想加入這場糾紛,兩邊都讓他無比厭煩,慕晨卻還當他是故意囂張,冷笑一聲,道:“方世子真好大的威風。不過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紈絝糙包,連父輩祖業都不一定守得住,凌戟以前真是豬油蒙了心了拿你當個寶。還好現在及時醒悟,為時未晚。”

    “你說什麼?!”聽他說到凌戟,方越笙自然上了心。

    自從上次凌大娘跟他說過他的婚事,這一個月以來凌戟都沒回來過,方越笙心裡早就不是個滋味。想要使人去質問他為何不守諾言,卻被方侯爺抓住批了一頓,讓他不要去煩擾凌戟,最終也沒有成行。  

    本以為凌戟的心思暴露,他拿到了他的短處終於可以盡情作威作福出一出這十幾年積攢下來的惡氣,但是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樣,怎麼他跟以前比卻更患得患失了,弄得自己整日想東想西,緊張兮兮。

    現在連從別人嘴裡聽到他的名字都覺得精神一震。

    方越笙一把抓住慕晨,瞪著他道:“他醒悟什麼,凌戟對你說過什麼?!”

    慕晨拿扇子格開他的手,嗤笑一聲道:“還需要他對我說什麼?只要他願意遠著你,遠著你們侯府,外面自有他的廣闊天地。如今他想通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哪還需要他來向我解釋什麼。”

    “你胡說!凌戟才不會離開方府!”方越笙瞪紅了眼睛怒道。

    “方世子還真以為凌戟甘願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慕晨冷笑一聲,“如此沒有自知之明的也是少見了。你有什麼地方值得凌戟效忠的?你又憑什麼讓凌戟一輩子守著你?”

    “憑什麼,你問憑什麼?!就憑,就憑他——”方越笙有些激動地大聲道。此時那些吵嚷推搡也漸漸消停下來,眾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方越笙,似乎對於他下面要說的事十分好奇。  

    誰都想知道,這個讓王山長傅老先生都十分看好的凌戟為什麼甘願被方府限制住自己的仕途前程?真的只是因為忠誠?亦或是他目光短淺到只看到眼前的富貴看不到離開方府之後的大好前途?若是如此,他也便不值得那幾位老人如此另眼相待了。

    “就憑,就憑他——”方越笙滿臉脹紅,磕磕絆絆說不下去。

    就憑他喜歡我!他喜歡了我十幾年,在他眼裡沒有人比我重要!

    方越笙想要不管不顧地喊出來,看看這些討厭的人會是什麼精彩的臉色。但是他再天真也知道,這些話喊出去會有多麼驚天動地。到時候不只凌戟混不下去,連他也別想落著什麼好處。

    何況,凌戟真的有這麼看重他麼?

    初時凌戟向他表達愛意之時,他以為自己拿捏住了凌戟的心。可是現在,想到那雙墨黑色的深沉雙眼,想到這些時日以來凌戟的所作所為,方越笙越來越不確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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