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什……什麼?”年修齊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禾公公應該回宮復命,可是叛府出逃的小書生,就要隨本王回府受罰。”秦王閉著眼睛,湊近他的耳邊低聲道。
他在年修齊的頸邊深吸了一口氣。這淡淡的清新味道有些陌生,不同於程秀棋本身的張揚體香,這個味道內斂,清澀,可愛,一如年修齊本人給他的感覺。
不需要太多的前因後果,複雜推理,只需要聞著這個味道,他就能確定,這就是那個讓他愛恨交加的小東西。
“你你你……說什麼啊?”年修齊還想嘴硬,秦王卻在他頸邊一按,年修齊瞬間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秦王接住他軟倒的身體,微一用力將他抱了起來,借著火把的光亮看清楚了這張本該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臉龐。
清秀的模樣自然不及秀棋的美貌,放在以前他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可是現在,卻只讓他愛不得恨不得,捧著怕他飛了,綁著又怕他受了傷。這樣纏綿不清的萬千思緒,竟然全繫於懷中這個幾乎第一次見面的傢伙身上,他卻甘之如飴。
這便是造化弄人吧……
秦王抱著年修齊上了馬,與呂東洪背道而馳。程秀棋擔憂地望著秦王離去的方向,揪住呂東洪的衣袖道:“將軍,禾公公被秦王帶走了,這……恐怕無法向皇上交代。”
“那是他們父子倆的事。”呂東洪將程秀棋放到馬車上,忍不住伸手撫了撫他額前略顯凌亂的髮絲。
程秀棋乖巧地坐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全然信任地望著他。
呂東洪心裡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仿佛——仿佛那一夜,那個像妖精一樣魅惑他的程秀棋又回來了。明明是同樣一張臉,比起這些日子所見的程秀棋,眼前的這一個,即便他不說不動,像個娃娃一樣端坐著,也似憑空生出了幾縷風情,讓人見之忘俗,明艷得令人忍不住摒住呼吸。
那時他刻意無視他,甚至羞辱他,誰都認為他呂將軍光風霽月,不為美色所惑。可是,他真的沒有被迷惑麼?
那恍若天人的容貌,一顰一笑的邪魅,有哪個凡人能夠不為所惑?!呂東洪相信,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迷惑盡天下的男男女女。
可是那時,這個人帶著目的而來,為著他的目的,他迷惑過傅紫維,迷惑過元顥,然後又來接近他。對於他不屑一顧的人,他根本懶得理會。如果不是他這大將軍的身份地位對他有用,是不是這人的眼裡也不會看見他?!
憤怒因此席捲了他的心,令他每一次都對這個動機不純的男人不假辭色。
“你……恢復記憶了?”呂東洪問道。
程秀棋訝異於他的敏銳,不過他不像年修齊那樣天真,以為可以騙過這幾個人精,因此點了點頭:“是的,我……都記起來了。”他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呂東洪。他可是知道的,呂東洪從前對他十分不屑,直到年修齊頂了他的身份,這才讓呂東洪在意起來。
呂東洪卻只是嘆息一聲,摸了摸他的頭頂,擠身上車,閉目養神起來。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行在寂靜的夜色中。
程秀棋有些拘謹,呂東洪身上散發著無形的壓力,讓他竟不敢像往常一樣隨意放肆。
“我給你一個機會。”呂東洪突然出聲道。
程秀棋看向他,呂東洪卻並未睜開雙眼。
“你現在可以下車,去找秦王,或者傅紫維。”呂東洪繼續道,“本將軍絕不攔你。”
程秀棋聽著他冷淡的話語,心頭忍不住一陣發寒。他向車角里縮了縮,緊閉雙唇,不想回答。
知道他恢復了記憶,恢復了身份,就這樣冷淡?如果還是那個小書生呢,他一定恨不得捧在掌心裡寵吧?
呂東洪閉著雙眼,接著道:“你若放棄這次機會,以後,不會再有了。你就只能跟隨本將軍。”
程秀棋不解地轉頭望他,便正對上呂東洪緩緩睜開的雙目。
“不管你心裡有什麼目的,不管你想耍什麼手段。”呂東洪傾身過來,一手捏住程秀棋的下巴,眯起的雙眸如同侵略成性的惡狼,一身正義悉數盡褪,只剩無盡的威壓,“本將軍絕對不會放過你。你這一輩子,都別再想離開。”
他說完,猛地吻上程秀棋的雙唇,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之勢。
程秀棋被他鉗制住連一絲也掙動不了,只覺得胸膛里心如擂鼓,卻不知道是心動,還是恐懼了。
第90章
年修齊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秦王府。輕兒站在床頭,一臉好奇地打量著他。年修齊扶著床板艱難地坐起來,脖子後頭酸疼酸疼的。
一個身影忽地從他身後轉了出來,秦王似笑非笑的臉龐出現在視野當中。
年修齊嚇得啊了一聲,一下子沒坐住,又撲倒在床上。
“本王就這麼可怕?”秦王說道,一撩衣擺,在床邊坐了下來。
“你你你——”年修齊指著他,又指向自己,很是一番手忙腳亂,半晌沉靜下來,喚了一聲,“表舅。”
秦王瞪了他一眼,恨恨地咬了咬牙,唇角扯起一絲猙獰的笑容。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本王沒那麼高的興致。”
年修齊一聽,又有些失落起來。
沒興致?因為他這張臉沒有秀棋美麼?
這個以貌取人的色狼!
“再說,程秀棋是本王的遠房外甥,你卻不是。表舅也救不了你。”秦王冷哼一聲道。
年修齊咬著被頭泫然欲泣地抬頭看向秦王,感覺自尊受到了踐踏。
“那你把我抓回來幹什麼?!”
秦王看他這副委屈模樣,無奈地看了他半晌,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年修齊有些受驚地向後一退,秦王也不勉強他,收回手去。
這便是小書生本來的模樣。雖然之前程秀棋頂著這張臉在皇帝身邊當差,秦王卻從來沒有仔細注意過他,因此這副容貌應是十分陌生的。
可是並沒有,他看著這張臉,連一絲陌生的感覺也沒有。怪道人說相由心生,他看年修齊看得習慣了,只覺得他就應該長這副樣貌,不像程秀棋那樣傾倒眾生,卻於濃濃的書卷氣中帶著一絲小小的狡黠,俊俏可人。
“還好,長得不算太難看。”秦王評價道。
“你不要太過分!”年修齊怒道,“什麼麼叫不算難看?!我哪裡不好看?!夫子可是說我有狀元之才,探花之姿,哼哼。”
其實夫子並沒有說過。
秦王笑著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輕兒還在床尾站著,好奇的目光在年修齊身上逡巡。年修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不清楚輕兒知道多少真相,也不敢貿然開口。
秦王揮退輕兒,向年修齊道:“本王沒有對他說什麼,由你親自解釋吧。”
年修齊點了點頭,看了秦王一眼,見他只是坐在那裡,一臉沉思,不開口也不走,不知道想幹什麼。
他有些不自在地向後縮了縮,秦王突然又道:“修齊,你真的想做官嗎?”
年修齊一頭霧水地看著他。秦王笑了笑道:“修齊如果做官,必是一屆好官。本王相信。”
“我——我可以自己考。”年修齊突然想到自己已經恢復了身份,再次有了參加科考的資格。
“今年的科考已經結束。”秦王道,“下一次還要再等三年。”
“這……”年修齊果然露出了苦惱的神情。
秦王突然一轉話題道:“修齊,你在本王這裡,只怕待不久。”
年修齊心裡一咯噔,不解地看著秦王。
“你忘了,你的身份是禾公公,終究要回宮的。”秦王又笑道。
年修齊看著他的眼睛,卻直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他只有小聰明,秦王他們高深莫測起來的時候,他就一點也看不透了。
“皇上對你和秀棋的事情都知道了?”秦王摸了摸年修齊的臉龐。
年修齊怔怔地看著他,忘了躲開,點了點頭。
“如果皇上給你一個外放做官的機會,你可以答應他,承他這個情。”
年修齊忍不住開口:“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你只要聽從自己的心意行事便可。”
“你想趕我離開京城?”年修齊又忍不住小人之心地猜度。
秦王不禁笑了:“本王在你的心裡就是這麼卑鄙的人?”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都告訴我行不行?!”年修齊微怒道。
秦王這副模樣實在是太討厭了,說不出的討厭。裝什麼高深莫測呢?!如果晚上幾千年,他也許能找出一個不太高雅的詞語來形容這種行為。
秦王不語只笑,突然湊近他低聲道:“修齊,本王雖然侍妾無數,卻從未娶妻。”
年修齊瞬間耳熱起來,忙向後退去。
“你娶不娶妻,與我何干?”
“侍妾可以送人,王位可以捨棄。”秦王道,“若是娶了妻,便要相守一生,不離不棄。”
“你你你、什麼意思?”年修齊連聲道,“你想要捨棄王位?”
秦王一攤手:“本王可沒那麼說。”
年修齊氣得倒仰。那你扯那麼一堆有的沒有幹什麼?!
秦王將他從床上拉起來,給他整了整衣領。年修齊依舊一頭霧水,卻聽門外傳來通報。
“稟殿下,皇上派人來接禾公公回宮,正在廳里侯著。”
秦王拍了拍年修齊的肩膀,趁他不備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道:“好了,走吧。”說完便拉著年修齊朝門外走去。
年修齊暈乎乎地踏出門檻,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抱住門框,扭頭道:“不對,秀棋才是禾公公,皇上知道的!為什麼找我去?!我不要去!”
原本還一心避著秦王要逃去皇宮的年修齊聽了秦王幾句話,就馬上變了卦,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秦王略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拉著他的手低嘆道:“不用怕,本王會陪著你的。修齊進宮面聖,只管按著自己的意願說話行事,誰也不能逼迫你什麼。不管修齊日後想做什麼,想去哪裡,本王保證,一定會讓修齊得償所願。”
年修齊怔怔地看著誇下海口的秦王,被他帶著往外面走去。
而在另一邊,到了將軍府,呂東洪大手握住秀棋白晳的手腕,將他拉下馬車。
程秀棋難得有些忐忑拘謹。以前他對呂東洪垂涎三尺,卻只敢在暗地裡囂張,或者在呂東洪不待見他的時候讓他鬧心,如今驀然被呂東洪這樣對待,他竟有些不安起來。
也許是怕呂東洪眼睛裡看見的還是那個小書生,也許是在車裡的時候被呂東洪嚇的。
呂東洪看他縮手縮腳的樣子,不耐煩地將程秀棋一把扯到懷裡,打橫抱了起來。程秀棋輕呼一聲,忙攬住他的脖子。
呂東洪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大踏步地朝府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