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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本來還在與他置氣,可置氣的對象完全沒把之前的糾紛放在心上,反倒顯得他心胸狹隘了。真是豈有此理了。
秦王矜持地停住腳步,站在原地,看著那小質子像只見到主人的小狗似的向自己撲過來,不由得心情大好。
年修齊撲到秦王身旁,興沖沖地道:“殿下你來接我了?”
秦王點了點頭,看向前方的張公公。張公公雖然背後對秦王並不敬重,當面卻也不敢少了禮儀,上前幾步跪下行禮:“奴婢給秦王殿下請安。”
秦王皺眉道:“質子跟著本王進宮,是奉了皇上旨意,張公公私自將他帶走,誤了皇上的事誰擔待得起。他不懂規矩,你也不懂麼?”
這不大不小也算個罪名,若秦王有心拿捏他,他根本百口莫辯,就算有太后撐腰,他也少不了要吃些苦頭。張公公當下便伏下身去,連連告罪。
“奴婢怎敢自作主張?實是太后娘娘向來憐惜秀棋公子身世可憐,聽聞他進了宮,才讓奴婢前來宣召。”
年修齊一聽他信口胡謅,頻頻向秦王使眼色。才不是太后要見他,分明是那李家的人要欺負他!
秦王將他推到身後,看著跪在面前的張公公,沉吟了片刻才道:“原來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本王豈是不講道理之人,張公公不用如此慌張。秀棋公子我帶走了,張公公快些回去吧。”
張公公吁了一口氣,這才站起身,小心告辭,匆匆地離去了。
“愣什麼,跟本王走吧。”秦王回頭看了年修齊一眼,挑眉道。
年修齊跟在秦王身邊,剛才的惶恐無助盡數褪去,另一件迫在眉睫之事又浮了上來。他拉著秦王的衣袖,急道:“殿下,小生有事要告訴殿下!”
秦王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才離開幾刻鐘,能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年修齊神色凝重,三言兩語地將他身中奇毒之事和李家要挾他偷證據的事都告訴了秦王。
秦王聽著,神色有些怔怔的。年修齊說完不見秦王答腔,搖了搖他的袖子喚道:“秦王殿下,您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秦王似才回神一般:“啊,沒事,沒事。”他習慣了聽人十分話只說七分,另外三分要靠猜的交往方式,乍一遇到這麼竹筒倒豆子似的坦誠,他還真有點不習慣。
“這麼說來,你之前是替李家和太子辦事?”秦王皺眉看著年修齊。
年修齊也知道這段舊事有些麻煩,賠著小心道:“殿下,小生早不記得那些事了,以後惟殿下馬首是瞻,殿下一定要相信小生啊。”
他都這樣了,秦王再無懷疑他的道理,只是略一沉吟,道:“只是你身上的毒,卻是棘手。”
年修齊一聽,心底壓抑的恐懼害怕一下子涌了上來,眼睛也不由得濕了。他懇祈地看著秦王道:“小生好害怕,殿下一定要救小生啊!小生還未向秦王殿下盡犬馬之勞。”他說著撲進秦王懷裡,哭道:“小生還想作官,嗚嗚嗚——”
秦王無奈地摟著他拍了拍。美人在懷梨花帶雨,實是人生一大風流樂事。只是你能不加最後那一句麼?你好歹也是一國的皇子,是有多想當官啊?
秦王拉扯著哭得眼睛紅紅的年修齊慢慢往前走,年修齊哭了一場,把那些負面情緒宣洩了一番,此時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睛有些腫腫熱熱的感覺,想來哭成了一雙桃子眼,年修齊不想此時見到外人,想了想開口道:“秦王殿下,我們要去哪裡?”
秦王道:“皇上在偏殿設宴,秀棋也在被邀之列。”
那便是毫無逃脫的可能了。年修齊不由得有些訕訕地,捂著眼睛道:“我的眼睛一定哭得很明顯,這怎麼見人啊——”
秦王喜他這副嬌憨模樣,拂開他的手笑道:“越用手碰越明顯。等會兒我著人送些冰塊上來給你冰敷一下,斷不會影響秀棋公子的形象。”
“殿下剛才說了什麼?”年修齊猛地眯起眼睛,嘿嘿笑著看向秦王。
秦王一怔:“本王說了什麼?”
“殿下說了‘我’。”年修齊道。
“沒有,你聽錯了。”
“我沒聽錯,殿下說了‘我’!殿下心裡對小生,已是另眼相看了!”
秦王一把推開他湊近的嬌美臉蛋:“你喝多了。”
年修齊百折不撓地繼續湊上來:“殿下不要不承認!能得到殿下的認可,小生很開心!”
秦王額頭青筋浮現,一伸手捏住他嬌俏的下巴:“你再這麼往本王跟前湊,本王就要——親你了!”
啪地一聲,是腳下踩斷樹枝的聲音。這一聲過後突然萬籟俱寂一般,兩人的眼角餘光處出現一個人影。
秦王和年修齊一齊轉頭看去,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一個從未料想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呂東洪正站在不遠處,一張英俊的臉孔陰沉如水地看著他二人。
“光天化日,打情罵俏,成何體統!”呂東洪憤然出聲,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灼灼地注視著還在秦王懷裡的年修齊,“程、秀、棋!你騙得本將軍好苦!”
年修齊還不及反應,秦王先火上澆油地將他又攬緊了一些,怡然地看向呂東洪。
呂東洪望著年修齊那纖腰上的一雙大手,雙眼似要冒出火來。
年修齊僵立當場。這種氣氛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一種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的錯覺?
這邊還沒僵持出一個結果來,不遠處突然又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呂將軍何必如此腳步匆忙。看到太子殿下也視若不見,未免太不知禮數了。”
傅紫維一邊說著,一邊引著一個人緩步行來。
太子殿下?年修齊心裡一跳。
傅紫維和那同行的太子殿下顯然也看到了這邊的景象,兩人慢慢地停了腳步,站立在不遠處。
年修齊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
一二三四,甚好,四個jian夫全到齊了。
第58章 宮廷風波(王)
這氣氛太過詭異,一時之間竟是面面相覷,無人開口。最後是傅紫維先打破了尷尬,笑了兩聲道:“宴會就要開始了,人卻沒有到齊。雖然皇上說了是家宴,不用拘禮,但也不可太過失了禮數。既然在此相遇,就不要再四處閒逛,快快趕去赴宴是正經。”
他搭了一個台階卻無人順坡下,因此他話音一落就又陷入了冷場。
傅紫維的笑意僵在臉上,看向幾個人的眼神都不善起來。
年修齊打了一個激靈,忙道:“傅大人說得對。再不去趕宴,落了皇上的面子,皇上定會生氣。”
秦王聽他開口,馬上柔和了臉色,扭過臉笑意盈盈地看向懷中佳人:“既然秀棋如此說,本王自然不能拂了秀棋之意。”
瞎扯什麼,你拂不拂我的意也得去吃皇上那頓飯。年修齊在心裡暗自腹誹,面上卻還是賠著笑臉。
呂東洪看了一眼秦王攬著年修齊的手冷哼一聲:“秦王殿下,秀棋公子乃是一國質子,殿下這樣對他未免太過輕佻。還請殿下自重。”
秦王一笑道:“只怕呂將軍想要不自重,也沒有那個機會。”
“你!”呂東洪瞪著這個從小到大的冤家對頭,突然又一笑,一振衣袖道:“本將軍不與你作口舌之爭。總之今日宴會過後,程秀棋要跟本將軍走。”
“為什麼?”兩個聲音不約而同地開口問道。一個是年修齊,他轉頭望了一圈,另一個開口詢問的竟然是太子殿下。還一臉蠻橫地攬著他的秦王反倒不關心一下,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姿態,真是豈有此理了。
太子溫和地向年修齊笑了笑,又向呂東洪道:“呂將軍,本宮與秀棋多日未見,本待宴會後留秀棋與本宮作伴。緣何將軍要——”
呂東洪一笑,對太子倒是和氣,一拱手道:“太子殿下,這便要問過皇上了。這是皇上的旨意,末將不過奉旨而為。末將軍務繁忙,對此也甚是無奈。”
年修齊眼睛往秦王瞅了又瞅,使了一個又一個的眼色,指望這個傢伙能出聲解個圍。他既不想跟太子作伴,也不想跟呂東洪走啊。
秦王卻不為所動,對呂東洪和太子二人的對話不置可否,攬著年修齊往前走去:“走吧。”
年修齊恨不能踩他一腳。這個自大狂,除了會占他便宜,還會幹什麼?!別人都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他怎麼能這麼無動於衷?!身為一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卻如此地靠不住,要人如何放心跟他?
呂東洪與秦王相視一眼,空中燃起看不見的電光石火。他也不再爭辯什麼,向太子和傅紫維告了辭,便自己一人離開。
太子卻喚了年修齊一聲:“秀棋。”這一聲當真是溫柔似水,婉轉惆悵。
年修齊心裡一個激靈。這怎麼看也不像正常的男男關係啊?那個張公公到底靠不靠譜,秀棋質子和太子之間真的沒有什麼過去嗎?
秦王自顧自往前走,年修齊卻不能無禮地對別人視而不見。雖然未見面時他對太子的政治印象並不好,但是真人到了眼前,尤其太子還對他很是友好,年修齊是無論如何做不出失禮的舉動的,那有違君子之風,聖人教誨。更何況這是秦王的政敵,他怎麼能不會一會?
因此他掙開秦王的攬抱,轉向太子行了一禮,回道:“小生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立於他面前七八步遠的地方,一身銀白錦衣,上繡火紅雲紋,長身玉立,清雅如竹。與一身淡青長袍的傅紫維立於一處,實是各有千秋,相得益彰,都是出落得人中龍鳳之輩。
太子打量著他,遲疑地道:“本宮聽聞秀棋落水失憶,難道至今仍未記起舊事?”
年修齊搖了搖頭。太子略微失落地道:“那秀棋也不記得與本宮的舊日相交?”
這一次不待年修齊出聲,秦王終於開了金口:“皇兄不用費神了。舊事若儘是不快,忘記反是美事,秀棋如今就比從前快活十分。既是如此,又何必強求過去?”
太子向著自己這個二弟溫和一笑:“若沒了過去,又如何稱得上是同一人呢?以前誰對他好,誰欺負過他,他全不記得,萬一反將仇人當作恩人,豈非不美?這樣對秀棋而言,也太不公平了。”
秦王道:“此事不勞皇兄費心,本王自會照拂秀棋。”
年修齊忙連連點頭。
太子不以為意,笑著向年修齊道:“秀棋且須記得,本宮與秀棋乃是至交好友,斷不會容許任何人欺瞞於秀棋。”
年修齊心裡不以為意,表面上也只能點頭應是。
秦王剛才得知程秀棋失憶之前是與太子一黨同流合污的,誰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有沒有什麼貓膩。他可以不將呂東洪放在眼裡,對太子這個大敵卻不能不防。於公於私,都不能讓他把程秀棋拉回去。
秦王冷淡一笑道:“皇兄事務繁忙,此等小事臣弟自會處理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