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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紫維稀罕地回頭看了片刻,便又大步地往湖心亭走去。
“這是怎麼了?小秀棋又怎麼惹著你了?”傅紫維笑著坐到秦王身邊。
秦王擺手道:“不過是小事,不值一提。你怎麼現在過來了?”
傅紫維是帶著要事來的,也沒有在年修齊的事上糾纏過多,只是面色一整,沉聲道:“殿下這些時日忙於莫林一案,想必還沒有聽到外面的傳言。”
“哦?是什麼傳言?值得你這麼重視。”秦王親手給傅紫維斟了一杯茶水。
傅紫維冷笑一聲:“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傳言,攻訐殿下子嗣不盛,福緣淺薄,拿這種東西大作文章呢。”
秦王手上一頓,片刻才道:“來源竟沒查出來?”
傅紫維搖了搖頭,又不屑道:“雖然對方藏得很深,暫時查不出來。但是這還有例外麼,徐了李家人,還有誰會這樣同殿下作對。”
秦王皺眉沉思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不要如此武斷。本王子嗣不繁,太子也是同樣。對方何必放出這樣的傳言,簡直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是太子他們,難道還有別人?”傅紫維道,“難道是殿下其他的兄弟也不甘寂寞了?!不會是元銘吧。”說完自己卻笑了起來。
蕭國主如今四十三歲,膝下一共有六子七女,最小也是最受寵愛的兒子便是元銘,除了元銘其他幾個兄弟都是資質平庸之輩。只是元銘雖然聰明伶俐,卻生性天真,又受不得約束,從小便嚮往皇宮外面的世界,又向來與秦王親厚,要說他要爭奪皇位,還使出這種手段,傅紫維卻是無法相信的。
秦王卻沒有笑,指尖在石桌上點了點:“紫維看得狹隘了。要爭權奪利這種事,也不一定只有這幾個人選。”
傅紫維奇道:“哦?!還請殿下指點,難道還有人有資格來爭這蕭國的皇位”
秦王笑了笑,卻只是道:“那個人,這一次的棋走得太急了些。本王卻猜不透,他為什麼開始著急了呢?徒惹懷疑而已。”
秦王不明說,傅紫維知道他定有自己的打算,也不逼問,卻話題一轉,凝眉道:“不過,不管這傳言是出自誰之口,殿下子嗣稀少,卻是不爭的事實。這分明是授人以柄,朝堂上那些頑固不化的老傢伙拿此事大作文章也不是不可能。這對殿下的處境十分不利。”
秦王也沉下臉來,傅紫維繼續道:“當初太后娘娘親口將一個蛇蠍美人指給王府,為的難道就是這個目的麼。”
秦王眼光一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傅紫維小心地看了看他,又道:“我實在不懂,殿下早就知道那個女人的真面目,為何這些年來也未做過什麼?還讓她生下長子。就算礙於她的身份地位暫且不能動她,至少也能護住其他妾女,不至於這麼多年來一無所出。”
“動了她,還要勞煩本王的親祖母費神再找那麼幾個蛇蠍女子出來,這豈非本王不孝。”秦王冷笑一聲,“再說,避不過她的手段的女人,即便真的生下了孩子,就能保護得了?”
傅紫維看著這樣的奏王,也只能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秦王年少時勢單力薄,王府後院的女人都是一柄柄雙刃劍,即能拉來利益,若不小心,也會傷了自己。秦王曾有過兩個兒子,身為王府長子的那個孩子卻無端病逝。那是秦王的第一個孩子,幾乎傾注了他初為人父的全部感情。那一次也是他最後一次在人前落淚,他親手埋葬了那個孩子,似乎也將所有作為父親的感情一併留給了那個出生不久的小小生命。
從那之後他便對孩子這種東西敬而遠之,後來又有幾名侍妾生下女兒,他也只是冷淡地看望過一次之後便丟到一旁。如今秦王女兒有了三個,兒子卻仍舊只有那個女人生下來的那個男孩。
“反正,我把話帶給你了。”傅紫維一改剛才的鄭重,有些懶散地道,“要如何處理就請殿下自己斟酌了。要我說,殿下也該關心一下後院了。”
“本王自有分寸。”秦王摩挲著茶碗的邊緣,沉聲道。
年修齊就這樣被秦王軟禁在自己的小院裡,一連幾日沒能出去,也沒能再見上秦王一面,每天就跟輕兒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好在每日三餐還是有人按時送來的,秦王還沒有小氣到不給飯吃的地步。
眼看著離毒發之日越來越近,年修齊也越來越緊張起來。偏偏這個時候不知道秦王去了哪裡,想見也見不著,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辦法拿到解藥。
年修齊就這樣忐忑地等到了和程秀棋相約的日子。程秀棋大概比他還要緊張他的身體,一大早就乘著宮裡的馬車趕來秦王府,拿著皇上的令牌把年修齊接走了。
年修齊坐到車上,忍不住唉聲嘆氣。到了最後,還是得靠自己和這位靠不住的小質子。秦王殿下去了哪裡,他到底有沒有把他的性命放在心上?!
剛到了李府門前的大街上,兩人的馬車就被攔住。對面的馬車帘子挑開,太子那張溫和的笑顏就出現在兩人面前。
第72章
太子下了車,走上前來,一臉溫和地笑道:“秀棋倒是心急。你這麼誠意十足,李國丈一定會諒解你的。”
年修齊在心裡不屑一顧。誰需要那個狡猾的老頭子的諒解,他只需要那個老頭的解藥而已。
程秀棋在他身後戳了戳他,年修齊忙道:“太子殿下,禾公公奉皇上之命陪伴於我,我想將他也帶在身邊。”
太子看了他身後的程秀棋一眼,笑道:“這不是什麼大事,當然可以。”
年修齊鬆了一口氣,心裡卻也對太子的做法十分不認同。從太子的角度來說,無論他程秀棋還是這個禾公公都算是敵方派系的人,尤其是他不久前還幫秦王坑了李家一把,太子竟然一點疑心也沒有。他若真的當上了蕭國國主,這個蕭國恐怕就不是元家的天下,而要改姓李了。
年修齊一邊在心裡腹誹著,一邊跟著太子進了李府的大門。
程秀棋特意拉著他落後了幾步,趁著前面的人不注意,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小書生你聽著,等會兒那李國丈接見了你,你一定要想方設法拖住他。給我多爭取些時間,讓我去找解藥。”
“你知道去哪兒找麼?”年修齊抬頭望望這比秦王府還大得多的大宅院,遊廊屋宇如同迷宮,“這麼大的地方你要怎麼找?等你挨個找下來我都能在李府過年了。”
程秀棋伸手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平日裡看你挺機靈的,怎麼時不時就犯呆。我當然已經查清楚了解藥的所在,現只等我過去把它牽出來,就萬事大吉了。你只要拖住那老傢伙兩盞茶的時間就夠了,別又鬧僵了讓人提前掃地出門。”
“你查清楚了?在什麼地方啊?”年修齊狐疑地看著他,“你天天在皇宮裡住著,怎麼查的啊。”
“在東跨院的小書房裡。怎麼查的你就別管了,我有特殊的探查渠道。”程秀棋說完,悄悄地轉頭向四周看了看,“快到地方了,我先走了。”說完就身形一閃,隱在一叢花木後面,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年修齊有些緊張地目送他的身影離去,不知道太子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身邊,拍了拍他道:“怎麼不見禾公公?”
年修齊心裡一跳,有些心虛地看向太子:“呃……他,他小解去了。”
太子將摺扇掩住嘴唇,恍然大悟:“明白,明白。”
年修齊面無表情地看著太子,看這神情就知道他在腦補些什麼不好的事情。那可是他的身體,您在明白些什麼啊?
兩人又走了片刻,進了一座雅致的小廳。下人立刻奉上香茶,只是那李國丈卻遲遲沒有出現。
年修齊有些忐忑地捧著茶碗,打定了主意就算賴也要賴夠了時間。不就是溜須拍馬阿諛奉承麼,對於年修齊這個從小以當官為目標的資深官迷來說,也不算什麼難事。
只是他一盞茶都已經喝完了,按著程秀棋夸下的海口都已經過去了一半時間,那個李國丈居然還沒有出現,想來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
這傻老頭,自以為威嚴,實則白送了他這麼長時間。轉頭看了太子一眼,卻見他也是心平氣和地陪在一邊,面上絲毫不見不耐煩。
似是感受到年修齊的視線,太子轉頭與他對視一眼:“秀棋等急了?”
“不急,不急。”年修齊自然是不急,只是對方以太子之尊的身份,居然讓人晾在這裡也不惱火,也著實太平和沒有血性了。
果然還是不如他家秦王適合當皇帝,光是這如狼似虎的皇親國戚,都能把這個溫和如水的太子殿下給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不等年修齊意yín完,便又有人進了小廳。
他抬眼望去,卻不是那李國丈,居然是一個有些眼熟的年輕男子。
那年輕男子衝著年修齊和氣地一笑,端的是劍眉星目,俊美無匹,竟讓見慣了秦王呂東洪傅紫維以及太子這般好容貌的年修齊閃了一下眼,頗感驚艷。
別的不說,這京城裡的美男子真是一茬接一茬的,讓人目不暇接。
那年輕男子先向太子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跪地貼額:“糙民南宮舒雅,叩見太子殿下。”
太子點點頭,溫言叫起。年修齊聽得奇怪,這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名字?
南宮舒雅站起身,看向年修齊,笑道:“秀棋公子,別來無恙?難道公子不記得了,我們曾在宮裡見過一面。”
他這樣一說,年修齊總算記起來這張臉了。這不是那天他在皇宮裡被李國丈威脅的時候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年輕人麼?卻不知他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因為那一次遭遇,年修齊心裡對他便沒了好感,只是敷衍地行了禮,便各自落座。
南宮舒雅先賠罪道:“李大人今日有些不適,未能親自見客,還望太子殿下雅量海涵。”
“無妨。”太子道,“人年紀大了,身子骨總是有些不慡利的時候。李國丈定要保重身體,蕭國可是一日也離不得國丈這樣的肱股重臣。”
二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了幾句,讓年修齊更加疑惑這南宮舒雅的身份了。就說李國丈避見他二人,他還有好幾個兒子可以接待太子殿下,這位南宮舒雅算是哪一根蔥?連姓李的都不是,他們對太子殿下也未免太怠慢了。
南宮舒雅突然看向年修齊:“聽說秀棋公子偶感微恙,李大人一直很是掛懷。上一次在宮裡,李大人就說過,國丈府上有一位藥到病除的名醫,只是名醫脾氣太怪,診金不要金銀,只要他想要的東西。秀棋公子若能拿得出他要的診金,他便能為公子診治。”
太子有些驚訝地看向年修齊:“秀棋病了?為何從不告訴本宮?”
“我沒病。”年修齊嘴角抽了抽。太子殿下為何這麼甜?真是別人說什麼他便信什麼。這個南宮啥啥擺明了在威脅他,如此地明目張胆,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