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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是床帳,褚青娘坐在床邊做針線,一針一線耐心細緻,對進來的人恍若未聞。
魏文昭笑眼看了一會兒,道:「你進獻的牛痘之法,太醫院幾位太醫正在死囚身上試驗。」
褚青娘用剪刀剪掉線頭,換一根線繼續細細縫製。
頭都不抬嗎?魏文昭覺得,青娘這樣置氣也很可愛,嘴角笑容擴大:「陛下說咱們夫妻就像一對福星,龍心大悅,特意手書『伉儷天成』四個大字,正交由內庭司刻字成匾,過幾日就到。」
褚青娘手上針線停頓幾息,她料到魏文昭再次動情,必然會想法子永遠留住她,原來想的是這個法子。
天佑帝親自手書的『伉儷天成』,這一生她別想和離。唯一好處,前幾日她和童兒說過不想和離,否則以童兒執拗的性子,看見這塊牌匾,該是怎麼樣傷心和怒怨沖天。
幸虧提前說了,褚青娘心裡鬆口氣,勾起嘴角諷刺:「魏大人一向自詡公平,有了這塊匾,呂氏又怎麼安慰?不如魏大人用身體去安慰。」
魏文昭好似無奈一樣,起身走到褚青娘身邊坐下:「我知道你氣這個,今日呂氏知情不舉,完全置魏氏於不顧,我和她恩斷……」
褚青娘淡淡接口:「她那個梯子沒用了,呂家以後也只有攀附你的,是該恩斷了。」
明明是自己有理的事情,為什麼被青娘說的如此刻薄寡恩?魏文昭坐在褚青娘身側,卻覺得仿佛隔著山水之遙,又仿佛懷側的人是一座雪山。
冰冷而無情。
怎麼會冰冷而無情,他們也曾小軒窗共讀,青娘活潑而俏麗,鳳眼跳躍著歡喜;也曾桃花林間漫步,青娘挽著他臂膀笑語嫣然;也曾……
魏文昭想起他這半生,唯一做過的出格事,又生出興致:「還記得那年咱們偷折槐花嗎?」
那是他和青娘一起做過的『壞事』,魏文昭興致勃勃:「咱倆趁著……」
「我已經不吃槐花了。」褚青娘淡漠打斷,撿起剪刀『咔嚓』剪斷線頭,低頭在笸籃里另找合適顏色的線。
魏文昭臉上興奮顏色慢慢收攏,微微眯眼,審視一直忙碌的褚青娘。
「老爺,東西都收拾來了,該怎麼放?」魏奇貓腰進來,根本不敢抬頭看褚青娘反應。
竹簾『嘩啦啦』響,四五個小廝抬著兩個大箱子進來。箱子放在地上,屋裡卻流轉著尷尬的寂靜。
幾個小廝束手而立,垂著頭不敢說話,這伯府誰不知道,東院夫人不待見老爺。
魏文昭玩味的看著褚青娘停頓下來的手,道:「青娘,為夫東西該如何歸攏?」
剛說陛下手書『伉儷天成』這會兒就要住進來?褚青娘將捏到手裡的剪刀,扔回笸籃向外道。
「春桐。」
「奴婢在。」春桐低頭進來。
「把魏大人東西歸置起來。」
「是」
像是遇赦一樣,包括魏文昭在內,所有魏系奴才都鬆了一口氣。尤其小廝,平日裡滿院子挺胸昂頭,這會兒巴兒狗一樣,抬著箱子對春桐諂媚。
「怎麼好勞姐姐動手,您只管吩咐指派,粗活我們來做。」至於給東院夫人請安,他們根本不敢好嗎?
褚青娘平靜而淡漠,重新忙碌手上針線,魏文昭抬屁股起身:「我去看看今日帳目。」也沒敢像往日一樣自稱為夫。
衣裳放進柜子,被子放到褚青娘床上。夫妻同屋放誰家不是喜慶事,可那些小廝沒一個敢笑嘻嘻討賞的,東西放完抬著空箱子麻溜滾了。
魏文昭支撐著足夠厚的臉皮,晚飯自然而然留下來,夜裡自然而然留下來。
「我有身孕。」褚青娘道。
魏文昭連忙笑著接話:「為夫沒那麼禽獸。」
屋裡便安靜下來,魏文昭想了想提了個話頭,一個褚青娘一定關心的話頭:「思穎的事,你看中哪個皇子?」
褚青娘斂目,要論皇子還是魏文昭更熟悉:「你覺得呢?」
魏文昭心裡微微得意,侃侃而談:「剩下三個成年皇子,四皇子誠王二十一歲,母親正二品賢妃,先太師之女,雖然聖眷一般,但家勢淵源。誠王本身騎射一流,喜好結交江湖俠客三教九流,對皇位沒有興趣。」
說到這裡魏文昭微微沉吟:「我覺得他和穎兒性子相合,唯一不知為什麼,二十一還不肯娶親,府里也沒有姬妾。」
「會不會有隱疾?」
「應該沒有,皇上派過通曉人事的宮女,沒問題。」
「會不會……」褚青娘沉吟「好龍陽?」
魏文昭『哈哈』大笑,攬住青娘肩膀:「娘子話本看太多了,世間哪有那麼多龍陽男子?」
褚青娘淡淡看向魏文昭不說話,魏文昭收斂笑容,收回手投降:「好好好,為夫老實說,誠王沒有龍陽之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而已。」
強硬搬進映霞苑,他進了一步,想要夫妻和睦剩下該退一步,魏文昭明白的很。
青娘沉吟片刻,將誠王暫時劃到圈外:「還有呢?」
「皇八子宜王十九歲,母親姓柳一直是貴人,直到宜王封王,禮部才按慣例,上書請皇上請封為嬪,也沒有賜號就是柳嬪。」
魏文昭仔細回想了一下:「柳嬪在後宮幾乎沒有存在感,她父親原本是個縣令,剛夠參選資格,原本落選了,是先太后看她性情安靜,不知怎麼想的又留下來。留下後幾年無寵,也不知怎麼陛下寵幸了一回,就有了宜王,有宜王后不到半年,柳縣令就辭官教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