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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酒仰頭飲下,魏文昭抿緊嘴唇咽下去,菜難吃就算了,酒也難喝!
夜色滿天,褚青娘才和程萬元回到碼頭。工期趕得緊,幸虧四月日頭長,耽擱的功夫才趕上。
「奶奶回來啦~」迎接褚青娘的,是妞兒燦爛的笑顏。
前些日子,褚青娘宣布買下客棧,驚喜過後,譚芸芬要把所有月錢貢獻出來,程家也一樣。
妞兒見了,也從兜里掏出三枚銅板:「給奶奶做大生意。」
六七兩月錢沒要,褚青娘拿了妞兒三枚銅錢,笑眼彎彎:「行,奶奶拿妞兒零嘴,做大生意。」
從那天開始,妞兒就有了底氣,越發活潑大方,畢竟她能幫奶奶做大生意!
褚青娘捏捏妞兒羊角辮,妞兒接著嘰里呱啦:「奶奶累不累,熱水都給您備好了,程爺爺好。」小腦袋一轉,不忘跟長輩問好。
褚青娘抬手,程萬元將手裡紙包給她。
只是不等褚青娘動作,程萬元再拿出一支小銀鐲,彎腰套在妞兒手腕:「這是程爺爺送妞兒的。」
褚青娘接著將紙包,放進妞兒懷裡:「明兒個妞兒六歲,這塊布讓你娘給你做身新衣裳穿。」
聽到聲音趕出來的譚芸芬,受寵若驚:「她小孩兒一個散生,怎麼擔得起奶奶、先生厚愛。」
褚青娘拍拍妞兒,讓她回到母親身邊,淺笑:「家裡人逢生辰都有新衣裳,妞兒不過第一個趕上。」
話題一轉:「秀梅還沒回來?」
「沒呢,下午回來刨了兩口飯,捎帶餵飽淳哥兒,就走了。」
這也是個拼命三娘,每天挎著籃子,只要路上有人就不回來,河邊那一溜兒紅燈籠院,是她晚上長跑的地方。
褚青娘尊敬這種人,但不支持:「告訴秀梅不要那麼辛苦,錢哪裡掙的完。」
這話褚青娘說過幾遍,可惜沒用,程母懷裡抱著小孫子:「奶奶隨她去,多賣一點她心裡踏實。」
這都是在牙人手裡轉賣嚇得,如今好不容易安穩,黃秀梅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個時辰出去掙錢。
褚青娘頓了頓:「隨她吧,只是盯著她身體,別累垮了,過幾日客棧開張就好了。」
「噯」程母應了一聲。
其實何止黃秀梅,一家人誰不努力,自從有了客棧,心裡都憋著勁。
程望煥白天替主子出攤,晚上睡客棧看店,每天早上去,都能看見店裡活少了不少:或者是東西重新堆放整齊,或者是刷白的屋子,地上洗的乾乾淨淨。
就是啞婆……啞婆沒什麼變化,只是那一晚,程、譚兩家拿出所有月錢,啞婆沒什麼表示,卻等人各自回屋後,抱著三十兩銀子到褚青娘屋裡。
「有錢莊賺的利息,也讓老婆子賺賺。」棺材本拿出來,卻連一紙借據都不要。
現在也一樣,聽見褚青娘回來,啞婆只在廚房門口看一眼,繼續回去幹活。
褚青娘和程萬元一桌吃飯,吃完飯,多囑咐一句:「灶上給秀梅留點熱飯,鹵鍋那隻雞,撕條腿給她。」
澡桶里熱氣氤氳,水面上飄著一層梔子花,譚芸芬一邊給主子按摩,一邊說:「張大嬸院裡梔子花開的正繁,奴婢要了幾支給奶奶泡澡。」
沒說這是她用自己月錢買的,譚芸芬早看出來,她家主子很雅致一個人。
「不知道奶奶喜不喜歡,要是不喜歡,木香、荷花也有。」
「木香太濃了,荷花不錯。」
「是」譚芸芬立刻喜滋滋,雖然她出不上程家那樣大力,但是能讓主子喜歡,她就開心。
雖然出力的方向不同,但是所有人都在努力,努力讓日子更好。
魏文昭提前來懷安也是有原因的,他一個天子近臣,沒有政績卻成為欽差,京城不服氣的人多。
有的是人等他沒什麼成績回去,到時上本斥他無能,指責皇帝用人唯心。
為了給皇上掙臉面,這趟出巡他做了不少功課:沿路二三十個府縣,往年戶口糧賦、官員升遷履歷,還有刑事卷宗、兵力徵收,不敢說如冊在心,但是心裡有數。
哪些地方平平,哪些地方有貓膩,哪些地方能出政績,魏文昭心裡門兒清。
其中這個懷安最讓他動心,懷安縣三甲出身,做過六年偏遠地方知縣,又做了四年懷安知縣。原任考績就是上上等,一個貧苦小縣,三年有餘糧,六年政治清明,不見作奸犯科。
懷安也一樣,四年時間稅賦增收百分之七十八,要知道這地方本來就富庶,再翻將近一番,是個實幹官吏。
懷安縣想中縣升大縣,魏文昭也想,只要懷安縣帳目乾淨地方清明,他搭把手功勞就有了。
這一路,斷冤獄、興地方,都是他的本事。回到京城,證明皇上有知人之明,聖心一悅,他必然更進一步,誰也別想阻攔。
兩天時間看戶籍、稅賦,實地核查。第三天,褚青娘新店開業鞭炮齊響,魏文昭換上便服,騎馬和周志通勘測懷安。
懷安稅賦早已超過大縣許多,不能升,是因為田地不夠糧稅不夠。
整整五天跑遍懷安每一處,周志通曬得臉色發紅,十分痛惜:「下官辦法想盡了,可懷安就這麼大,兩座矮山是僧田,再找不出土地。」
劉縣丞連忙驅馬上來,媚笑:「大人一心政務,都沒時間到懷安玩,那兩座矮山雖然矮,卻有個有名的地方叫問心崖,今年還出了熱鬧,三月份有個殺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