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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七八日,才算把諸多事宜理順,然後青娘盼星星盼月亮的女兒回來了!
如果說離開時,魏思穎像一隻黃鶯美麗稚嫩,那麼回來的女孩兒就像一隻白鴿。
雪白的羽毛,身姿挺拔;
開朗的眉眼,舒朗大方;
艷艷的紅唇,明麗無雙。
映霞苑正屋裡間,娘兒倆窩在羅漢榻,地上一圈譚芸芬、珍兒、如意,劉嫂等好幾個人,久別重逢好不熱鬧。
魏思穎依在青娘肩頭,神態隨意又親昵,一段往事講的跌宕起伏:「前年梅雨季水量暴漲,眼看要淹過碼頭,程叔急得不行,可腳夫們都沒出工。」
譚芸芬立在地下:「這麼厲害?我記得碼頭距水面少說也有四尺。」
如意噼里啪啦興奮學嘴:「可不是,那年梅雨特別暴,跟暴雨似的,一柱一柱白刷刷往下打,打的雨傘『啪啦啦』響,撐都撐不住,好多船困在碼頭。」
褚青娘記得那一年,那一年三子珍商行剛剛起步,那一船貨物幾乎定生死。褚青娘慢慢聽著,攬住女兒讓她靠的更舒服。
魏思穎接著道:「雨季過不去,眼看要到貨日子要耽誤,唐觀叔知道了,找來衙役、跟馬大叔,劉大叔他們說了褚家困境。馬大叔,劉大叔二活沒說,各家各戶敲門,把人吆喝起來,大夥支起油布,冒著暴雨把貨扛上船。」
青娘腦海里描摹出那副畫面,天地相連的茫茫雨中,無邊無際的唰唰雨聲,碼頭木板濕漉漉濺出噼噼啪啪白色雨花。人手相支的油布下,熟悉的力夫一個個扛著貨物,走上三子珍商船。
魏思穎小女兒傲嬌模樣,攬住自己母親脖子:「還是娘厲害,馬大叔,劉大叔都說這是娘的事,別說下雨,就是下刀子,也得把事兒圓乎了。」
馬、劉二人,都是碼頭腳夫,為人卻義薄雲天。
魏思穎抱著褚青娘脖子,自己頭枕在母親肩膀上,心裡無限依賴喜愛。不去懷安,她永遠不知道,母親曾經那樣一手一腳一路汗水。
不去懷安,她永遠不知道,母親原來那樣讓人稱讚懷念。
不去懷安,她永遠不知道,母親原來是這樣大氣,又可親可敬的女子。
至於父親當年行為,魏思穎不予置評,只能說人各有志。父親唯一的錯,是當年應該和娘說清楚,由母親自己決定去留,而不是他決定母親該如何。
後來懷安相遇也是,不該利用手中權利強逼母親回來,不問母親意思。人各有志強求不得,父親的錯不在休妻,在從來不尊重母親的想法。
春桐在院裡凝神聽了聽,正屋裡笑語不斷,站在院子想了想,收拾整齊去正院書房。
書房裡,魏文昭正調試女兒帶回來的一把古琴,神色和緩眼裡幾分滿意之色,看著十分愜意。
魏奇在旁邊滿嘴稱讚:「說起來還是女孩兒貼心,這禮物可送到老爺心坎上了。」魏文昭喜歡撫琴,更愛好琴,只是一直沒時間尋摸。
這是一把好琴,雖然不算太古,但也有三四百年歷史,難為女兒費心。
魏文昭嘴角少有含著幾絲欣慰,那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是身為人父的欣慰與驕傲。
不多,但足以讓他心情不錯,不錯到有心情跟魏奇閒話:「女兒好,趕緊生一個,這都幾年了,你還是單身。」
「這不是沒遇到合適的。」魏奇回答的略微不自在。他知道自己身上肩負著家族血脈傳承,可他怎麼也忘不了妻女慘狀,沒法接受別的女子。好像接受了,就是忘記了那慘烈的一幕。
「老爺」春桐在外輕聲啟稟。
魏文昭聽到沒急著叫進,又試了試宮音,等到音色達到自己滿意效果,才揚聲:「進來」然後隨口吩咐魏奇,「你先出去。」
「是」魏奇拱手出去,和進來的春桐打了一個照面,兩人互相見禮然後錯身而過。
他們都是老爺的人。
「怎樣?」魏文昭並沒有看春桐,眼睛還在琴上,手上則是一塊白布巾,慢慢擦去污漬。
春桐屈膝輕聲:「奴婢去了十日,不見夫人換洗。」
聲音雖然輕,卻能保證魏文昭聽得清晰明了,屋外卻聽不不真切。
「嗯,繼續盯著,別的你不需操心。」魏文昭隨手扔下布巾,在琴弦上撥弄出幾聲『曾曾』清音。
『曾曾』琴音在屋裡飄了飄,然後散的無隱無蹤。
春桐等琴音散了才欠身應道:「是」想了想又說,「距奴婢觀察,奴婢去前三日,夫人都沒有換洗。」
魏文昭併攏食指中指在琴弦滑過,一串琴音響起,叮叮淙淙像山間流水。春桐正凝神聽,魏文昭卻淡淡伸手按住琴弦,聲音凝歇:
「本官要確切日子,不是你揣測的,知道嗎?」
春桐一個激靈,知道自己過界了,連忙屈膝:「是」。
映霞苑正熱鬧,屋外有人送信:「逢春堂唐大夫在外求見,夫人見不見?」
褚青娘想著日子差不多了,拍拍女兒讓她起身,自己也起來:「請唐大夫進來。」
褚青娘整理好儀容,笑著出來招呼唐百病:「唐大夫請坐,藥油研究的怎麼樣了?」
譚芸芬多少知道些自己主子心思,知道主子想讓唐大夫隨路去西域,給商隊多一層保障,因此見人進來也不停留,自去廊下熬藥。
這藥要飯前喝效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