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陸舉人心裡一動,搭手扶起牢頭,低語:「聽說你家缺田,我家裡剛好有五畝地,零散著不好打理。」
牢頭眼裡爆出驚喜!
牢里昏昏暗暗,幾個人走了一會兒,牢頭舉著油燈用下巴指:「喏,就在那。」
隔著柵欄的牢房裡,吳俊趴在草堆上。昏暗的油燈下看不見血色,只見後臀到大腿,衣褲濕濕黑黑一片,霉腐卷著濕熱和濃厚的血腥氣,讓人幾乎窒息。
來不及說什麼,青娘先拜託獄卒給他換衣上藥。收拾好,青娘提著食盒進來,陸舉人站在柵欄外。
「怎麼回事?」
吳俊餓壞了,趴在草堆上,一邊大口吃,一邊說:「我也不明白,中午有個潑皮來買肉,轉個身就說他娘上吐下瀉。」
青娘把粥碗遞給他,吳俊咕嘟咕嘟,衝下噎在嗓子眼的包子:「這不就碰瓷嗎,我跟他理論幾句,氣不過動起手,就到這兒了。」
「……他娘真的上吐下瀉?」褚青娘問。
吳俊沉默了一會兒:「真的,看過郎中挺厲害。」
褚青娘面色凝重,怎麼像是做局的,可吳俊有什麼,值得給他做局?
吳俊吃下三個包子,肚子才實在點,咧開嘴笑著安慰青娘:「這傷看著重,其實沒傷著骨頭,等老爺們弄清楚,我就沒事了。」
滿鼻子血腥味,飯菜根本遮不住,可在這昏暗的地方,吳俊的笑臉和燦爛白牙,卻讓褚青娘的心弦微微一動。
「你安心養著,一天兩次,別忘拜託獄卒大哥上藥。」褚青娘把準備好的一包碎銀子,塞到吳俊手裡,低聲「別省著,什麼都沒人重要。」
「噯」吳俊笑容綻放,那一點點春意他敏銳的察覺到了。
出牢房,牢頭送兩人離開,念在五畝地的份上,壓低聲音透了點消息:「這事原本沒這麼嚴重,誰知道欽差大人剛好旁聽,不知搭了句什麼話,人就這樣了。」
褚青娘一晚上睡不安穩,牢房那樣鼠蠅滋生,霉潮陰暗的地方,傷口萬一發炎,要人性命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這件事總讓她覺得哪裡不對,總覺得是人禍。
可劉縣丞還能想辦法,欽差她有什麼辦法!
早起坐在銅鏡前,褚青娘拿著梳子慢慢順發,這件事牽扯到欽差,真的很為難。
褚青娘一遍遍順著頭髮,凝眉細想。
『嘶』一根頭髮被扯疼,褚青娘按著頭皮靈光一閃:前兩天她給欽差大人做過飯!
扔下梳子,急忙進廚房,環視一周又不滿意,這裡沒有獨一味料齊,畢竟那裡是飯館。
褚青娘趕到獨一味,顧不上喘氣,洗手和面,雇來的婆子連忙說:「怎麼好東家動手,我來。」
「不用,我自己來,你忙你的。」一碗地道的面,是很講究功夫的,光和面就有幾分溫、幾分力、什麼時候加水等等講究。
紅通通的爐火,映著青娘額頭細汗,鬢角更有汗珠滾落,白嫩嫩的綠豆芽掐淨鬚根,過水碼得整整齊齊。
趕在中午時分,收拾的整整齊齊,褚青娘提著食盒來縣衙外,對差役屈膝笑道:
「聽說欽差大人飲食不振,青娘有幸和大人同是北地人,因此做了兩樣小菜,一份雞絲涼麵獻給大人,感謝大人為懷安百姓辛勞。」
「大人前兩日還用過小店飯菜。」褚青娘笑著補充。
衙役沒吭氣提著食盒進去,不一會兒空手出來,褚青娘心裡一松,生出幾分喜悅:「涼麵還要拌一下,容民婦進去伺候?」
進去就能見到欽差,見到欽差就能替吳俊分辨。
衙役讓她等著,自己進去傳話,不一會出來:「大人說,自有下人會打理,不用了。」
……沒關係,肯吃就好,吃人嘴軟,總能有點點情面。褚青娘站在縣衙外等著,等著。
約摸半個時辰,縣衙里有差役提食盒出來,青娘接了食盒,帶著幾分謙卑笑容:
「民婦是秦安郡陳陽人,不知和大人故鄉離的遠不遠。大人在懷安興修水上田地造福百姓,百姓幾乎將大人奉為神明,不知民婦有沒有幸,拜見大人回去和街坊說說。」
院裡綠樹婆娑,魏文昭已經洗漱過,只在齒間還留著一點豆芽清爽。毛巾細細擦過手心、手背,然後隨意丟進盆里。
薄唇輕啟,冷冷吐出兩個字:「不見」
第10章
譚芸芬又氣憤又委屈:「欽差大人怎麼這樣,吃了奶奶飯食,卻不肯見奶奶一面,還連最基本的打賞都沒有!」
簡直就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程萬元沉吟不語。
褚青娘倒沒有多餘情緒:「牢里霉腐悶濕,吳俊有傷,必須想辦法儘快出來。」
程萬元思索著開口:「周知縣還算清廉愛民。」
「我想的也是他,」褚青娘喝盡一盞溫茶:「我去找周大人,讓望煥去八弄巷,把昨日買肉的街坊召集起來,聯名給吳俊作證。」
「是」程萬元笑微微欠身,遇事不亂,不錯。
褚青娘又問譚芸芬:「你不在碼頭怎麼來獨一味?」
說這個譚芸芬就委屈:「那些人明明昨天都沒事,偏偏今天好些就不肯來了,滷味攤幾乎沒生意,來的多半只要菜夾饃。」
程萬元連忙接話:「獨一味這邊沒受影響。」一則外地客商不知根底,二則獨一味不單靠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