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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昭看著青娘斂目思索的樣子,只覺得新奇可愛,以前青娘最喜歡一邊梳發,一邊思索。
一別多年,原來有些小習慣變了。
看青娘思索的差不多,魏文昭又跟著開口:「如果雲兒要走武舉,很多事必須改變,你給他找的武學師傅怎麼樣?」
褚青娘收回思緒,答道:「原是一個走鏢師傅,腿上受點傷,在青淮一帶還算有點名氣。」
「不行,武舉比試必須正統,弓、馬、刀、槍,都有指定路數,」魏文昭想了一息,吩咐魏奇「讓藍將軍過來。」
藍將軍藍世玉,是伯爵府護衛首領。
「是」魏奇領命出去。
魏文昭又對褚青娘說:「還要請那個武學師傅過來,雲兒進度如何,還有到底能不能走武舉,都要仔細商議。」
褚青娘聽了吩咐珍兒:「你去吩咐馬朝,立刻去商行把師傅請過來。」
「是」珍兒屈膝領命。
待珍兒』嘩啦『掀竹簾出去,屋裡又出奇陷入安靜。屋外的陽光一片片照進來,在地上桌上打下一塊塊光影。
竹皮黃的木色家具,隔斷、桌椅一樣一樣靜靜矗立。
魏文昭輕輕笑了笑:「褚老闆,這會兒時間,能留本官坐一坐?」
來回不過小半時辰,確實不好趕人,褚青娘起身:「大人隨意。」
說完轉身去裡間,拿起給女兒做的衣裙一針一線縫製。
魏奇從懷裡掏出吏部舊日卷宗,雙手奉給魏文昭,魏文昭接了跟著進去,往羅漢榻上一靠,一壺新茶一卷書慢慢翻看。
「中午加一份槐葉冷淘,許久沒吃了。」懶洋洋聲音,伴著翻書聲。
褚青娘停下針線抬眼,眉目清冷打量魏文昭,魏文昭恍若未覺慢慢看手上書冊。
中午要先跟武學師傅、藍將軍,商討魏思雲武學一事,吃完飯需要看兒子親自演練。這事關乎思雲將來要走的路,必須慎而又慎,確實不好在這節骨眼和魏文昭計較。
抬眼吩咐旁邊譚芸芬:「吩咐廚房,今天中午加一份槐葉冷淘。」褚青娘說完,繼續低頭一針一線,給女兒縫製裙子。
譚芸芬看看魏文昭,魏文昭在窗下怡然自得。真不要臉,譚芸芬抿嘴,低頭對褚青娘屈膝領命:「是」。
悠悠日光,魏文昭端起茶水抿一口,放下看一眼褚青娘,低頭做針線的青娘,脖頸彎出一個美麗弧度。
魏文昭嘴角勾起,重新把目光放回書冊。
不知過了多久,褚青娘停下手中針線抬眼,神色複雜看向魏文昭,他已經把所有神思放在書冊上。
哎……一聲嘆息並未出口,卻已消散在心中,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你我再無可能?
華年小築,魏思年靜靜躺在床上,偏頭看地上日光影子。那影子從紗窗進來,霧蒙蒙的,偏又被梳妝檯前的高背椅,隔成寬窄不一的光影。
看久了,看不到日光移動,卻會眼睛酸澀,但要是留心就會發現,影子和磚縫的距離不一樣了。
許是當自己睡著了吧,屋後又傳來嬤嬤們竊竊私語:
「哎……夫人也真是狠心,二小姐都沒了,也不說回來看一眼。」
細細碎碎的聲音,很像老鼠淅淅索索動的感覺,說清晰又說不上在哪兒。
「也不能怪夫人,畢竟小少爺更金貴。」
是啊,魏思瑞更金貴,比她們姐妹倆加一起都金貴,魏思年已經知道了。
「再金貴也不是這樣的,前幾日小姐多思念夫人。」另一個嬤嬤壓低嗓音抱不平。
是的,前些日子,她忽然很想念母親,畢竟雙生的姐姐沒了,她自己也差點死了。她撒嬌求嬤嬤們寫信,讓母親回來看一眼,隔著窗戶看一眼就行。可是母親沒回來,只讓她好好養病,別留下疤,將來不好嫁人云雲。
魏思年知道自己已經留下疤了,在她生死之際,手腕有,額上有,上唇尤其多,有五六個。
可是比起死去的姐姐,這又算得了什麼。
魏思年終於放棄地上椅子縫裡的光影,改看帳子頂,她又想起那縷幽幽香味。
好像是什麼木草香味,似乎很普通,仔細聞卻很好聞,香香的像梨花又像香木。
她知道是她救了她,是她照顧了她三天,那三天她其實有清醒的時候,可她不好意思睜眼叫一聲『姨娘』,說一聲『謝謝』
那是大姐的母親,是原來的夫人。
閉上眼,鼻端似乎又聞到那縷香味,魏思年眼角流下一行淚,謝謝,
對不起,
對不起,我娘搶了你的正室之位。說不出口,只能放在心裡,一點點讓愧疚腐蝕自己。
映霞苑,藍世玉仔細看魏思雲演完一路槍法,又捏了捏他渾身骨骼,對魏文昭抱拳:「天才不敢說,但大公子確實適合練武,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魏思雲驚喜炸了:「爹,聽到了吧!我以後在也不用去學堂了!」
魏文昭心裡高興,但還是板著臉斥責兒子:「昨天怎麼教你的,勝不驕敗不餒。」
「哦」魏思雲立馬挺胸站好。
到底是件喜事,魏文昭和緩臉色:「知道後邊是什麼嗎?」
後邊還有?魏思雲明亮的桃花眼,一閃一閃看著自己父親,魏文昭笑著訓斥:「問你娘去。」
魏思雲立刻蹦起來,纏著褚青娘笑鬧:「是什麼,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