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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功夫,鋪子裡來人送布寮、水牌、桌凳過來,趁著空閒來吃飯的腳夫,三三兩兩上手幫忙,很快打理好。
嶄新的布寮散發著桐油清香,那是桐油布發出來的,水牌綴著紅布在寮下飛舞,新桌凳也漆黑油光可愛。
「褚娘子生意做大了,恭喜。」腳夫們紛紛拱手,褚青娘笑的和氣生財:「偏勞諸位,待會都送雞蛋,別嫌少。」
「不少、不少」大夥一邊起鬨,一邊排隊等燒餅。
啞婆趁空回去把熱騰騰滷味端來,褚青娘的生意正式擴張,首日五折,一幅下水根本不夠賣!
最重要吃了沒有不叫絕的,唐觀是這個碼頭巡邏,雖然不是班頭,但三個人以他為首。
「褚娘子這手藝絕了,香、軟、糯,半點不膩,讓人吃一頓想下頓。」唐觀坐在寮下一邊喝酒,一邊讚嘆。
褚青娘看他吃的差不多,正正衣裳過來:「有個事想麻煩唐爺。」
「就一街頭巡邏的,叫什麼唐爺,叫聲唐大哥就行。」
褚青娘看他只幾根鬍子的下巴,心道,你有我大才怪,嘴上卻很隨和:「是這樣唐大哥,您人面熟,幫我留心下碼頭有沒有空攤位。」
嘉瀾江不止這一個碼頭,光貨運就有五個,還有一個客運碼頭。
唐觀把最後一根肚條,扔進嘴裡嚼嚼,咽下,想了一會兒:「難」
褚青娘當然知道難,當年她滿月後,挎著籃子來這裡賣五味花生、香乾、滷蛋,後來還賣過包子。整整兩年才遇到現在這個攤位,又過了四年,才碰上隔壁攤位。
「我也不是很急,就麻煩您留個心,事成必有重謝。」
唐觀笑:「褚娘子何必托我,您有現成門路。四碼頭是陸舉人家的,你救了他家姑娘,找他家管事要個攤位,不就一句話的事。」
陸家那份人情得用到節骨眼上,一個攤位倒不至於,褚青娘笑著謙虛:「不過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麼,再說那些攤位都有生意,我搶一個別人怎麼辦?總之麻煩您留點心。」
「成,都在碼頭混飯,褚娘子仁義,你這忙我幫了,等我回衙門給你張羅。」
碼頭攤位不好找,也要看在誰手上,懷安共計十一個碼頭,巡邏心裡一本帳,有他們幫忙事半功倍。
唐觀起來一邊摸錢,一邊不怎麼在意:「是只要嘉瀾江這邊,還是運河那邊也要?」
嘉瀾江貨通全國,碼頭尤為熱鬧;運河只通京城,就次一些,但那也比城裡熱鬧。
褚青娘笑著把錢推回去:「是媒不是媒,先吃三四回,唐大哥幫找攤位也一樣,這頓我請,只要在碼頭哪裡都行。」
第3章
因為滷味攤位,生意比平常更好,褚青娘忙的像陀螺,但是和氣生財的笑容沒有斷過。午後早早收攤,盆盆罐罐、桌凳布寮,來回幾趟也是不容易。
褚青娘一邊踩在凳子上拆架子,一邊跟收拾老湯的啞婆說:「咱這活也不輕鬆,我想買個年輕男子,就是怕住在碼頭,你不方便。」
砂鍋里的老湯重新舀回瓦罐,剩下幾塊肉撈起來控干,啞婆一邊忙碌,一邊說:「我一個半截老婆子有什麼不方便,只是男僕比女僕貴,咱們這活其實也用不上。」
褚青娘卻打定主意,將來掙錢多了,沒男人看護不行:「多就多吧,最起碼挑擔推車的活,不用咱們。」
桐油布頂眼看要落下來,腳夫們忙著扛活,隔壁攤子和挎籃叫賣的過來幫忙。雖說同行是冤家,褚青娘和大夥卻處的還行,有事都能搭把手。
不過不酸是不可能的,隔壁就有點:「褚娘子生意越發好,咱們都剩下西北風了。」
褚青娘笑著捲起桐油布:「張大哥這話說得,生意是連帶的,我這人多不就聞到您家味兒了,中午要滷味小菜的幾桌,不是還點了您家陽春麵。」
隔壁麵攤就有些不好意思,手腳快起來幫忙收支架:「可不是,要幾味小菜,正缺我家這碗面。」氣氛就熱絡起來。
東西一樣樣運回院子,褚青娘去自己屋梳洗換衣裳。坐到椅子上才發覺小腿疼、大腿酸,兩條胳膊酸軟手腕一陣陣疼。
今天時間趕得太緊,又多一份生意,累是正常的。褚青娘舉起雙手到眼前:火燎油,污十個手指都磨粗了,麥色粗手再不是當年素白纖指。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捶捶腿松松胳膊,去盆架那裡用澡豆細細洗去雙手油污,殘水潑到樹下,重新去廚房打水洗臉。如此三遍、雙手、小臂、臉脖洗的不見一絲油煙,只余澡豆清香。
雖然風吹日曬膚色變暗,但是卻非常光滑緊緻,只用點脂膏就很好,然後修眉點唇換衣裙。
頭髮用濕布擦幾遍,梳的整整齊齊,挽一個簡單的牡丹髻。牡丹髻複雜的話,可以三髻、五髻,甚至七髻,配上珠釵真如牡丹盛開,不過這些都要假髮。
挽好發,在首飾盒裡,撿出根一滴油赤金簪子插在發間,珊瑚耳墜不用,換成金耳鐺,手腕套一隻赤金麻花鐲。
出屋掩上門,站在台階上風一吹……啞婆看的眼睛一亮:藍底撒金菊對襟修身褙子,下邊露出紫色撒花細綢裙,風一吹裙角飄飄露出五蝠繡花鞋。
精神靚麗,像是富戶家的年輕媳婦,還是管家的那種。
褚青娘日子過得用心雅致,不愛說話的啞婆也一樣:深紫色長衫,寬腿黑布褲子,都是嶄嶄新,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