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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林眼中的熱度隨著他這一動作的變換立時褪得乾乾淨淨,他撐起頭,把握著洛川尋腦後的長髮,道:「簡之,我們這樣多少年了。」
「十年了,殿下。」洛川尋道。
「十年……」元林微微一笑,道:「真是捂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吧。」
洛川尋聽到他的話語,立即意識到有可能是自己的睡姿不對,於是藉著回話,緩緩轉過身來,道:「臣愚魯。」
元林看著他的眼睛,挺秀的眉眼,道:「我的簡之溫柔,還自謙得很呢?」
「殿下……」
「我第一次寵幸你,你是什麽感覺?」
即便是洛川尋再從容,卻也不由一陣尷尬,道:「臣……臣當時太年幼了,還……不太懂。」
元林微笑道:「簡之是不是在責備我十三歲就要了你,太過狠心?」
「不是這個意思,殿下……」
元林像是沒有看到洛川尋眸底的慌亂,道:「我記得我曾經有先跟你打過招呼,還讓你考慮半個月……」
「是,是的。」
「你考慮的結果便是願意躺在我的榻上?」
「臣……臣……」
「你根本沒有考慮這一點,對麽?你當天下午就在想著怎麽逃出府去,你找到了北院後門,裝著對府裡頭的雞鴨感興趣,每天都想辦法弄開後門的鐵鎖,一直到我給你的期限最後一天,你才算弄開了它,可是半夜裡你逃走的時候,卻發現鎖又鎖上了,因此你認為這是天意……」
洛川尋整個人都像掉進冰桶里,慢慢地聽著元林敘述道:「那把鎖是我讓人重新鎖上的,但對你來說,那就是天意!」
元林淡淡地笑道:「我知道你外表柔順,內里極有主意,怕你年紀大了會折了你,但是又想到你年紀太小,到底有一些不忍心。
「若是你當初直接告訴我,你不想伺候我,我或者會再等等,又或者會有其他的想法。但是你的行為,便是讓我覺得對你下手,我已經太晚,我應該再早二年就上了你。」
洛川尋只覺得他的話就像一把利劍一樣將他定在榻上,動都動不了,但是他的腦海卻是本能地在不停地轉著,他在想元林到底是為了什麽而翻他十年前的舊帳。
元林有千種法子令他痛苦,他的手腕早令洛川尋刻骨銘心,有的時候他笑得越厲害,洛川尋就知道他想到的法子會令自己越害怕。
他十五歲的時候,婉轉地跟元林提自己年紀大了,讓元林不如另挑一些美少年過來伺候。
他也是這樣瞧著自己,然後淡淡一笑,道:「尋就是這麽溫柔,那就交給你辦吧。」
洛川尋立刻動手,費盡心機地挑選來十幾位樣貌各有不同,但卻各有風姿的少年。
元林將他們排成一排,一個個掃過去,然後笑道:「看來尋費了不少心思呢,只是這些少年雖然比尋的腰肢要柔軟,但經驗卻比尋差好多,尋給他們做一下示範吧!」
然後洛川尋過了差不多猶如深陷地獄一般的兩日兩夜,才面無人色地被人從太子寢宮攙了出來。
那些觀看太子調教洛川尋的少年沒變成太子的新寵,倒是卻成了他的下屬。
冬青有一次說:「哥,殿下其實好喜歡你呢,他看你的眼神很溫柔。」
洛川尋當時淡淡地道:「殿下也可以用同樣的眼神看我的屍體。」
這句話,冬青沒聽明白,但是李朝英他們卻都聽明白了。
在這之後的十年裡,元林讓他們不知多少次驗證了這個道理。
他可以與軍部中書郎促膝而談,但是隔天便領著聖旨滅人九族。
他可以微笑著與自己的兄弟把酒言歡,卻在暗處設下陷阱,置他們於死地。
元林靜靜地看著他,像是等到他回憶夠了,才道:「簡之,睡吧。」
洛川尋依在他的懷裡,根本無法入睡,那隻摟在他腰上的手像把鐵鎖,將他牢牢地箍在元林的懷裡。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聽著元林沉穩的呼吸聲,才用很輕微的動作從元林的懷裡挪了出來,有心要走。
但是晚春的夜晚仍然有一絲涼意,元林的懷裡陡然失去了溫熱的身體,似乎有一點怕冷,他敞開衣衫的赤裸身體也因為突然而來的涼氣,而顯得有一點不安。
洛川尋無聲地嘆了口氣,終是緩緩地躺了回去,還躺回了原位。
他剛一躺回去,整個人就被元林一把抱住了,只聽元林在他的耳邊微微嘶啞地道:「尋,你的溫柔是一把刀子。」
第42章
洛川尋早起替元林更衣洗漱,這種事情原本都有太監來做,但是洛川尋在,便會由他來做。
他手腳輕快,不多一會兒,就把元林收拾的乾淨俐落,衣服的帶子也是繫到剛剛好,即不會顯得太松,又不會感覺束縛,頭髮挽了一個發冠,同樣是紋絲不亂,妥貼的被籠罩在金冠之下。
單論美貌,其實元林不遜於洛川尋,甚至可能遠在他之上,只是他整個人的氣勢已經完全蓋住了他的形貌,尋常人一見,便要懾於他冷冷的目光,跟逼人的威儀,根本無暇顧及他的容貌。
洛川尋伺候完他用畢早餐,方才躬身告退,出門一路直奔內院。
等他見了李朝英與冬青,方才知道昨晚李朝英已經命令手下拿了信物啟程了,不由頗為焦急地道:「你們怎麽能讓他人去呢?」
李朝英道:「大人,誰去也比你去好,不說你絕對不可能在府里消失個幾日,但卻沒引起太子的注意,再說了,你現身,彪騎營的人還不一眼就認出來了。」
冬青也拉著洛川尋的衣袖道:「哥,算了。」
李朝英又道:「我們只給司馬送個口信,就算被發現,也可以死不認帳。」
冬青大喜,道:「對,這就叫口說無憑。」
洛川尋看著這兩個一手帶起來的下屬,嘆了口氣,道:「謝謝你們。」
元林此時正在逗鳥,鳥籠里有一隻黑色的八哥,毛色漆黑油亮,頭上頂著一個鳳冠,在籠子的一尺三寸的地方踱來踱去,倒也頗有氣勢。
身旁的太監阿吉給元林端著鳥食盤,元林修長的食指從朱紅色的盤子裡掂了一點鳥食放進籠中小巧的食盒裡,笑道:「這種鳥混名叫鳳頭八哥,官名叫秦吉,可是跟你同名。」
阿吉笑道:「那奴才可吉利得很,太子殿下可寵著這隻鳥呢。」
元林一笑,道:「你倒是會很會諂媚。」
那隻八哥立刻應聲道:「小人,小人。」
逗得元林開懷大笑,身後傳來一陣衣袂聲,只聽阿吉道:「太子妃娘娘來了。」
元林也不回頭,只道:「秦兒,你過來看看我新得這隻小鳥如何。」
蘇秦兒面如滿月,鼻挺唇紅,肌膚甚雪,原本也是佳人,但因昨夜整晚未眠,儘管眼角處刻意用粉遮住了,那淡淡的青黑仍然讓她看上去很有幾分憔悴。
「秦兒沒有心思看鳥。」
「哦。」元林淡淡地應了一聲,手指仍然逗弄著八哥,道:「何事讓秦兒心煩。」
蘇秦兒嘴唇抖了抖,終於道:「秦兒那裡就快被府上的這群妹妹們眼淚淹沒了,心情從何好起?」
元林笑道:「秦兒原來是上我這避難了,那更要玩一會兒鳥。」
蘇秦兒見元林故作不知,忍不住道:「殿下是不是最近幾年太順了,已經完全忘了往事,難道你不知道洛川尋他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元林重重撥下鳥門的聲音打斷了,不禁打了個寒顫,似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阿吉更是嚇得面無人色,暗暗叫苦。
阿吉很清楚,這些主子的秘密是完全不能入耳的,尤其是皇室里的這些能隨時要人命的秘密,可此時告退又顯得他彷佛意識到了什麽,因此只好這麽僵直地站在那裡。
「阿吉!」元林突然道。
「奴才在!」阿吉慌忙應聲。
「去取一盤棋子過來,我要與太子妃下盤棋。」
阿吉如釋重負,連忙恭身而退,一溜煙地跑了。
元林才轉過身來,看著惶惑的蘇秦兒,道:「秦兒,我們近十多年的夫妻,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沒有默契了的。」
蘇秦兒眼中不濕,道:「是殿下先打破這種平衡的。」
元林冷冷地道:「就為了我連著二日留宿洛川尋,你便要不管不顧地大發脾氣?」元林說話從來不快,但是每個字能像冰錐子一般扎進你的心裡,道:「就你這點城府,將來還能母儀天下,教導世子?」
他這話說得極重,蘇秦兒身體一軟,剛想跪下去,卻被元林一把扶住,道:「你我雖是君臣,但也是夫妻,今日只是夫妻間的談話,你不需要跪。」
蘇秦兒前頭心裡一涼,後面又一暖,一把抱住元林,靠在他的脖子上輕輕抽泣幾下,道:「殿下,臣妾是為你擔心,不是為了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