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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綏面色微微一怔,面對這麼花里胡哨的小細作,根本不知道如何招架了。
話本實在是太好了,冬早想,他特別後悔當初沒有好好聽胖瘦婢女講,早知道應該多背下一些的呀。
答應了冬早要出去,蕭綏略作一番收拾也便出門了。
侍衛便裝跟著,起初一段路乘馬車,入了鬧市便下了馬緩步而行。儘管蕭綏穿著的是十分普通看不出任何規制的衣物,然而他通身的氣度是很難遮掩掉的,加之他容貌突出,更引人注目的是肩膀上還停著一隻鳥,實在是讓人想不看他也不行。
冬早看什麼都處處新鮮,小腦袋幾乎轉的要掉下來,只可惜在外面他不能說話,不然一路吵吵嚷嚷過去不知要多熱鬧。
街上往來熱鬧,有獨行的,有一家子出來的,也有小夫妻相攜的。若是看見年輕小夫妻挽在一起走路的,冬早就勢必要貼到蕭綏的耳邊與他輕聲低語,“喏,那個就是夫妻了。”
亦或是,“做夫妻就是要那樣親密的哦。”
他的語氣充滿暗示,簡直就像是教學,又好像是下一刻就要化作人形從蕭綏的肩膀上跳到地上,蕭綏太難不將此想歪了。
好在這麼一會兒冬早就停了,他在蕭綏的肩上看看逛逛好像夠了,後面便瓮聲瓮氣的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可以帶我去西街嗎,我要帶一塊花鳥紋的手絹回去。”
蕭綏正奇,怎麼還帶惦記上手絹了?
冬早話又是一轉,謹記著怕自己忘了,連忙說出來,“還有,要去城門口帶一碗只放蔥花的白麵條哦。”
“買這些幹什麼?”蕭綏不得不問。
冬早老神在在的說,“阿春和阿芳要的,我幫她們記著了。”
這個請求不算過分,只是騎著靜王出門也就罷了,此時還要差使靜王去買手絹買面的,著實就讓人咋舌了一些。
蕭綏有心慣著冬早,加之沒人告訴冬早這事兒尊卑上不對味。一人一鳥還是大搖大擺的去西街綢緞鋪里買了花鳥紋的手絹,以至於後面有段時間流傳著靜王有了心悅女子,專門為她挑手絹的傳聞。一時之間不知道多少亂七八糟的女人跳出來說那手絹到了自己手上。
又去城門口買陽春麵,卻不知道給老闆在心裡嘀咕:穿的人模人樣,買一碗只放蔥花的白面?摳門的沒眼看了!
第二十九章
一名高大魁梧的侍衛跨刀站在偏房門口,凶里凶氣的拍了拍門,“裡面可有一個叫阿芳的?”
胖瘦婢女給這莽撞的聲響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連忙站起來迎出去。
瘦婢女雖然天天見到這些冷麵侍衛,可是從來沒敢和他們有什麼牽扯。這些侍衛平日裡只守衛蕭綏,都是刀山火海里來回走的,身上煞氣散都散不去,和王府里的小婢女算是不搭邊。
現在驟然有侍衛找來,瘦婢女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要遭受了不得的處罰了。
“我是,請問有什麼事情嗎?”她心咚咚跳的飛快,臉色忽白忽紅,摳在門上的指尖都掐白了。
侍衛面色不改,聲音也是硬邦邦的,“你跟我來吧。”
瘦婢女不敢多問,小意的跟上去,胖婢女不太放心,壯著膽子想追上去,不過還不等她問什麼,那侍衛如同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又猛然回過頭來,“你不用過來。”
冷冰冰的聲音將胖婢女嚇得夠嗆。
瘦婢女也怕牽扯到胖婢女,推了推臉色難看的胖婢女的手,小聲說,“你回去吧,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情,你幫我看顧著點。”
胖婢女不願意也沒辦法,她們在王府里的地位實在很低,一言一行都需要十分謹慎小心,在侍衛面前是一句話也說不上的。
瘦婢女一路上仔細回想了自己這些天以來的所作所為,並沒有發現什麼出格的事情,心裡略略安定了一些。前面大步行走的侍衛一言不發,將她給領到了偏廳後,指著裡面桌子上的一隻碗,沒頭沒腦的道,“喏,給你的,去吃吧。”
吃什麼……?
瘦婢女腳步猶疑的慢慢走進去,站到面前才看清楚,原來桌子上放著的是一碗撒了蔥花的白面。
她一下就愣住了。
再回頭,那侍衛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瘦婢女雖然滿腹的疑問,卻也依言坐下來,拿起筷子小心的挑了一口來吃。天氣很冷,一路帶回來的麵條已經有些涼了,剛才廚房稍稍熱了一下後,面又有些漲軟了,總的來說並不算是一碗特別好吃的麵條。
但是才吃進嘴裡第一口,瘦婢女的神色就變了。多年前來京城時吃過的那晚白面,湯料的味道就是這一種,她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真的又吃到了一碗。
因為年節而引發的對家人的種種思緒與內心空落落的感覺,都在這個時候被這碗面給填平了。
外面的人似乎掐好時間,瘦婢女吃完最後一筷子麵條,就有人進來收碗。瘦婢女拘謹的站起身來,回頭正好看見明竹院的管事站在不遠處。她連忙行禮,心中的疑問實在解布料,於是大著膽子上前問,“錢管事,請問這面是……?”
平日裡總是急匆匆的錢管事此時倒像是很有空,也像是知道她會問起一般,沖瘦婢女輕輕一點頭,說,“前頭廚房多做了一碗給王爺的,放著浪費的很。”他頓了頓,又道,“好了,下去幹活吧。”
瘦婢女連忙低頭應是。
另一邊,在瘦婢女走了以後,胖婢女覺得憂心忡忡,正在偏房裡來回打轉。甚至想到了能不能直接去蕭綏面前試試幫瘦婢女求情。不過還沒等到瘦婢女回來,先等到了外院的一個小婢女。
說起來這小婢女和她也認識,從前兩人是從第一個人牙子手上賣進來的,一開始相互幫持過一陣。這小婢女臉上帶笑,與她寒暄兩句後直入正題,從懷裡掏出一隻手帕遞給她,“今天我得了空,出去轉了一圈,集市上有一處小攤正在賣手絹,便宜又好看,我記得你是很喜歡手絹的,就記著給你帶了一塊。”
胖婢女低頭一看,那手絹繡的精緻細膩,瞧著就不是普通的便宜貨,她驚詫道,“這,這得多少錢啊,我拿給你。”
小婢女笑著推拒,“才沒幾個錢,擺攤的應該是鄉下過來的,不知道京城米貴,買的十分便宜,一下就搶光了,我這是運氣了,你要是非要拿錢給我,我要不高興的。”
她說完就要走,模樣急匆匆,“我走了,剛才還是向門口侍衛通融了一下才能進來,一會兒恐怕來催我了,給管事看見還得扒我的皮呢。”
胖婢女攔都攔不住,那人轉身就跑了,出了大門就更追不了,轉過一條路人就不見了。
胖婢女只能低頭看著手上的帕子,將她的話暫且當了真。一塊手絹反覆瞧,上面的花鳥紋美艷如生,不知道讓她多喜歡。
正將手絹收好,轉頭就撞見從外頭回來,臉上也掛著笑的瘦婢女。
兩人都有股子劫後餘生的慶幸,再分別將自己剛才的經歷分別一說,更不由都連連稱奇。
“剛前面說過的事情,怎麼就突然都實現了,其實也不過是隨手一提罷了……”
“嘿嘿,說不定這世上啊,真的有神仙。”
小神仙冬早在廟會上吃的肚皮圓圓,正飽腹的窩在蕭綏的書桌上,黏糊糊的貼在蕭綏的手邊與他一起看書。
兵書上的許多字眼對冬早來說很是生澀難懂,他盯了一會兒,有些苦惱,“我都看不懂這本書說的是什麼。”
蕭綏翻過一頁書目,對冬早很是好耐心,“要我解釋給你聽嗎?”
讓靜王自請做伴讀書童的,全天下也就小胖鳥能有這樣的面子了。
只不過小胖鳥並不太領情。
“你能給我讀話本嗎?”冬早請求,他轉過身與蕭綏面對面,“我想看話本。”
具體來說,“像陳書生和徐娘那一種的。”冬早仔細補充。
“那種書我沒有。”蕭綏將兵書放在桌上,空出一隻手來戳了戳冬早的眉心,覺得小細作成天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從這些書上來的,“你也不許多看。”
“為什麼,”冬早這兩天得了蕭綏很縱容的原因,膽子有些大起來,氣鼓鼓的自有一套歪理,“全都是書,難道你看不起話本嗎?”
“你那些奇思妙想全都是從話本上來的吧?”蕭綏靠向身後的椅背,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他長袍廣袖,本來已經氣勢很盛,加之這忽如其來的一笑,將仰頭的冬早猛的暈了一下。
說是奇思妙想還是好聽的了。小胖鳥這動不動要親一口的架勢,就和個小浪子一般。
蕭綏眯了眯眼睛,想起夢中的那個少年冬早,軟乎乎的哪裡像是小流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