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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奶娘斜看他一眼,啐了自個兒親兒子一口,道,“換成少爺?你也不照照鏡子去,你能換的成少爺嗎,若是能,我還用等到現在?”
棗木給他娘這直白的話語氣的差點厥過去,重重哼了一聲後不說話了。
“怎麼突然來了,我聽說小姐今天才回去不是?”李奶娘問,“沒個五六天就是年節了,您是特意來京城看看的?”
“還是為了阿芙的事情,”呂遲道,他停了停,沒有再繼續往下說的意思,只摸摸自己的肚子,“奶娘可以吃飯了沒有?餓得慌。”
一聽呂遲餓得慌,李奶娘哪裡還坐得住,立刻道,“唉,也不知您吃不吃得慣……”
正憂愁,外頭的小丫頭忽然軟著腳飛奔進了屋裡頭。
“外面,外面來了,”她臉頰漲紅,整個人好似下一刻就要厥過去,一口氣好半天抽不上來。
“來了什麼?”李奶娘罵道,“你這笨丫頭憑空讓人著急來的。”
那小丫頭好容易將話理順了,低著頭道,“說,說自己是二皇子來的。”
李奶娘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她又看看呂遲,想著二皇子總不會是來找自己的。
呂遲也跟著站了起來,他打頭往外頭,也沒想到褚清會後腳就到了這裡。
“阿遲。”褚清已經下了馬車,這會兒正走到院子裡,一見呂遲出來,他立刻快步上去,面上帶笑,語氣也十分溫和。
“你怎麼尋到這裡?”呂遲腳步停在他面前,語調尋常。
他能尋常對待褚清,這屋子裡的其他人卻不能,當下齊刷刷的跪成一片,惶惑的行禮。
褚清眼裡只剩下呂遲,哪裡管得了他們正在行禮還是上吊,只拉過呂遲的手臂道,“正巧剛回府里,就聽人說你來過了,這便出來看看,”他又環視了一圈這院子,道,“這裡到底簡陋,阿遲還是跟我回去住的好。”
“能遮風能擋雨,還有什麼簡陋的?”呂遲抽回自己的手,“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我在這兒和在家沒差別,到了你那裡反倒成了束手束腳的客人,太沒意思。”
連二皇子的臉都敢這麼甩了,誰還敢讓你這個小祖宗束手束腳?跟在二皇子身邊的小廝腹誹,到底不敢說出來。
褚清也便依著呂遲,只道,“這會兒總還沒有吃飯吧?”
“沒有。”呂遲回道。
褚清道,“那正好,我也沒吃,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咱們去外頭的酒樓里說話。”
呂遲想了想,覺得這也成,“那行。”
他又轉頭對李奶娘道,“奶娘,我將棗木也帶去了。”
李奶娘自然都應,頭也不敢抬,只耳邊聽著他們的腳步慢慢往外去,後上了馬車,車軲轆轉著遠去了。
夜市正熱鬧,京城最大的酒樓里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三層高樓的頂部卻有一間雅間是空著的,這會兒點著燈,裡頭的夥計忙成一團,準備招呼即將到來的貴客。
呂遲和褚清一路上了三樓,兩人的行裝都很簡單,一時並沒惹來許多目光。有一兩個眼尖的遠遠見了,卻也頗為識趣的並不上前。
等到了雅間裡,只褚清和呂遲兩人時,話也就好攤開來說了。
“怎麼忽然賜婚下來?”呂遲問。
他難免語氣之間帶著些不悅。
褚清知道他是憂心呂芙,心底里卻也有個角落隱隱想著若這是阿遲在意他。
“父皇的意思,”他道,“且阿芙的確是個良配。”
“阿芙對你興許是良配,你對阿芙卻不是良配。”呂遲半點兒不客氣,眉毛一皺,整個人仿佛一隻揪在一起的白湯圓,鼓成一團,仿佛氣哼哼的要露出裡頭的芝麻餡來。
沒見著他時心頭癢,恨不得將人抱進懷裡恣意揉搓親吻。真見著他時,卻沒想到更加難辦,不僅要忍著這股原來的慾念,更有甚者,要將呂遲的皺眉鼓腮都不放在心上。若是稍有一刻放鬆,褚清幾乎就克制不住將他摟住按在這桌上輕薄一番的念頭。
“阿遲憂心阿芙實屬尋常,只你沒什麼好擔心的,”褚清捏著茶杯,飲了一口熱茶,然後抬眼看著呂遲,話里的意思含含糊糊,“她是你妹妹,我怎麼能對她不好?”
前頭褚瑜因著褚清的事情吃過好機會酸醋,也在呂遲面前提過的。呂遲本不將這個當做一回事情,可這會兒心裡存著前頭的事情,再結合此時褚清的一言一行,他也隱約覺得古怪起來。
呂遲皺著的眉頭不見舒展,道,“阿芙她自小沒經歷過什麼事情,順風順水過來的,我的父親母親感情一向和睦恩愛,家裡連個妾室都未曾有過,她總以為夫妻便是如此,可哪裡便是如此?”他頓了頓,繼續道,“如若嫁給了您,她必定與自己預期中的生活相去甚遠,殿下,聖旨下來了呂家的確沒有半點兒法子,也興許只我一個覺得這並非良配,如今我冒著失禮犯上的罪名,也希望您能考慮這樁婚事。”
給呂遲說成仿若洪水猛獸,褚清卻也沒惱,他將自己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後轉頭直直看著呂遲。
他不知死活次次湊到自己面前,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如何忍耐?褚清在心裡給自己找千般理由,將自己洶湧而上的慾念都怪在了呂遲身上。
還管什麼有沒有後路,他想要他,這麼簡單而已。
褚清猛地伸出手,將呂遲一把按進懷裡,低下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呂遲,“我不娶她,那難道你願意嫁?”
第七十二章
呂遲一時不查, 臉側給一隻手掌往下按, 壓進了褚清的胸膛之中。
他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得圓圓, 耳邊傳來的話語低沉。褚清對他的感情是個什麼意思,此刻幾乎不言而喻。
果然是自己犯了傻。
可褚清是什麼意思, 他如果中意的是自己, 又為何要動娶阿芙的念頭?
呂遲心裡很是厭惡, 用力的掙了掙, 褚清的懷抱卻紋絲不動,“你放開我!”他惱怒起來,臉頰因此帶上些紅,是氣的, 卻平添點活力生氣,讓人看的心癢難耐。
褚清將下巴抵在呂遲的腦袋上,喟嘆一聲, “阿遲別動,我就抱抱。”此時他已經不會去管呂遲是否會因此討厭自己這件事情。
這時候將呂遲抱在懷裡的觸感與滋味告訴褚清, 從前那些猶豫躊躇, 前瞻後顧是多麼愚蠢。
呂遲給他氣的要炸,想了想乾脆反問,“若是我嫁給你,阿芙就不用嫁了?”
這話呂遲自然是問問而已,他千般偉大也沒到這份上,何況家裡還個小精怪等著。
褚清倒是給呂遲問的一愣,他斷沒有想到呂遲還有這種思緒。然而提議誘人與否,呂遲到底不能嫁給他。
他以為呂遲心思鬆動,環住呂遲的手抬起一隻,用拇指蹭蹭呂遲的臉頰,低聲解釋,“阿遲,你知道,我往後是一國之君,必須有個皇后,”褚清頓了頓,急切的改為拉住呂遲的手,“若是你真的願意和我在一塊,除了稱號,我必然給你最高的地位,皇后和你也無法比擬。”
“當皇后的是我妹妹,”呂遲氣極反笑,“這也沒事?”
褚清沉浸在美夢將成的情緒里,失了平常的洞察力,只見呂遲笑,卻不想內里的深意,他道,“阿芙她,擁著母儀天下的名號,也會是將來太子的生母。”
這是多高的一個保證,多少人恐怕求也求不來。不就是將大舅子一起拱手送去?實在是屁大點兒事了。
呂遲卻給褚清弄得不能再噁心,他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捏緊拳頭,抬起又放下,終究忍住了往褚清臉上扔一拳頭的衝動,“你做夢去吧!”
他轉身就走。
褚清自身後一把將呂遲抓住,聲音里也失了前面的柔和,轉帶上了些冷厲,“怎麼,你不願意,是為了誰?!”
他還記得從秦地將呂遲接回來的那一回,呂遲衣襟下面的斑斑紅痕。
褚清的眼神幽暗,手不自覺的多用了五分力氣,將呂遲的手腕捏的生疼。
呂遲到底沒見過這樣的褚清,一時慌張,又因為疼的厲害而生氣,抬腳就踹。褚清給踢了一腳卻一動不動,只繼續問,“是為了誰?”
這簡直是瘋了!
呂遲高聲道,“棗木!”
外頭的棗木聽見人聲,連忙想推門進屋,卻給二皇子身邊的近侍攔住,對他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棗木一愣,有些奇怪,正猶豫之際,又聽呂遲在裡頭叫了他一聲,當下便什麼也不管了,兀自將那近侍推開,直將門給打開了。
屋裡,褚清依舊握著呂遲的手腕,看見棗木來,他眼底的痴狂少了幾分,卻也並沒有全然退去。
呂遲眼睛在這屋裡亂撇,低頭看見自己腳邊放著的凳子,心思一轉彎腰就要拿起來往褚清身上砸。
“哎,少爺!”棗木和那近侍都給呂遲嚇了一跳,一個衝到前面護住褚清,一個攔住呂遲,又悄悄的握住褚清的手腕巧勁一捏,卸了他的力道,使呂遲得了自由。
那凳子因著這動靜砸到地上鬧出不小的動靜,隱約還能聽見樓下的客人罵娘。
呂遲不看其他人,怒氣沖沖的轉頭就走,棗木顧忌著二皇子,三兩步放慢了跟著他,偶爾回頭看一眼。
褚清果然一愣便追了上來,同時低聲喊著,“阿遲,你等一等。”
呂遲置若罔聞,一股氣的往前面沖,臨著下樓之時不小心撞翻了個正端菜的小夥計。湯湯水水也濺著一點,卻沒有那小夥計可憐,燙的哎呦直叫,還給趕過來的掌柜推到一邊讓他給呂遲賠禮。
“向公子請罪……”
小夥計頭低的緊緊的不敢抬。
褚清連忙拉過呂遲,上下仔細的看他,“可燙著了?”
掌柜叫苦不迭,怎麼一氣兒惹了兩尊大佛?後頭那個還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讓這酒樓開不下去的主。
正這麼想,卻見呂遲抬手就將褚清的手拍到了一邊,臉上冷著,又徑直對那小夥計道,“你沒什麼罪好請的,是我撞到了你,要說對不住也是我,”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小錠銀子遞給那夥計,“若有燙傷,拿去賣油。”
那夥計什麼刁蠻客人沒見過,這會兒卻給他嚇得夠嗆,接也不敢接。
還是掌柜的在一邊圓場,幫著夥計將銀子接了過來,後道,“謝呂公子海涵。”
心裡卻嘖嘖稱奇,說這呂家少爺紈絝吧,人還能說自己撞上了人賠銀子呢,這一點就很懂道理。可說他不紈絝吧,剛才將二皇子的手拍開這種事都敢做,當著眾人在老虎頭上拔毛,那老虎不僅不生氣,還要好脾氣的在一邊等著,這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