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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柯難得發怒,冷顏瞪去一眼:“傳令下去,立刻封鎖城門。所有人等,一律不許進不許出!”
賀老太監低頭,壓下嘴角一抹玄弧,啞著蒼老嗓音:“得令,老奴這就去傳話。”
……
大街上濟濟穰穰盡都是人,賣餛飩的、耍雜役的、挑擔兒的……人們都趕著這個當口做生意呢。從漠北而來的黑色駿馬奔騰在街市上顯得突兀極了,路人紛紛側目抬頭:“誰啊?今個是皇上大婚的好日子,哪個不懂規矩的這麼不討喜?”
可是那馬上的青衣偉岸男子怎得如此熟悉?
有過去在宮裡當差的爺兒驚呆了,高高揚起手臂:“看,那不是皇上?!怎麼背弓持刀去祭天?”
他的驚呼,立時得到周圍一群人的仰望與附和:“哦,是皇上、是皇上!嘖嘖,威武極了!”
……口風兒改的可真快啊。
玄柯卻沒有半分心思顧及,耳邊全是青娘軟趴趴沒骨頭一般的聲音,一會兒是她捂著帕子媚笑:“看我,又騙了你。我走啦,你快點來找我。”
一會兒那笑又變成了挑眉嗔怪:“我小氣極了,才不想看到你娶別的女人……你若半年不來,別怪我尋了別人。”
該死的,昨夜真不該一時心軟喝了她的酒……她那樣一個薄涼的性子,怕用不著半年就已經不再屬於他了!沒有了她,他要這天下何用?要那麼多榮華富貴做甚?他原本就是個不爭的性子,這一路的費心掙扎,還不是全都為了她?如何她卻怎也看不到他的心?
心中痛極,又怕青娘遭遇不測,一路馳馬狂奔。
從城南將軍府到西城門,途中必經過聖壇。高高的壇中央,一身紅袍鳳繡的姣妍少女早已候了多時,眼見得遠處飛來一騎黑亮駿馬,那馬上的男子,青色長袍逆風飛揚,持長刀挎彎弓,威武得迷花人眼目……這便是傳說中百戰百勝無堅不催的震國大將軍、大宋國天子,她的夫君啊。
想到即將要完成的鴛鴦一幕,著了濃艷胭脂的臉頰更紅了……羞煞個人啦。
還以為他要給她一個不尋常的婚禮呢,可是玄柯深邃的眸子裡卻不曾有她,竟是直直饒過聖壇去了城外。
一瞬間少女瀲灩的眼神黯淡了……母親騙人,說什麼以她的姿色、以父親的身家,天下的男人不敢不愛她。可是你看,那人他就是不愛,他卻偏偏愛那個負心出走的平民小婦。
一顆心碎的眼淚沿著精緻妝容滴下來,那副梨花帶雨的嬌柔模樣,折煞了一群圍觀的人。
賀老太監揩著拂塵徐徐緩緩走上階來,淡淡福了老腰,依舊啞著嗓子:“啟稟娘娘,封后被延遲,皇上去尋青娘娘了。”
他的言語間很是恭敬,怎得看在旁人眼裡嘴角竟似含著笑。
……
城門口圓眼睛的小兵仔兒忽然得了結巴:“今、今日出城的女子就一、一人,去、去、去的是那東邊的方向,卑職罪該萬死,沒能看出娘娘變、變了妝容……”
“駕——”玄柯聽得不耐煩,狠狠一拍韁繩出了城。他如何不知道青娘披著一張假面?哪有女人身體與麵皮的膚色差得那般誇張。可是她不說,他向來不問,他愛她,便包容她的全部……
該死的,她卻滑溜得好似一隻狐狸,到了如今他連她的真名、真面目都尚且不知,她竟又狠心將他拋棄,自己一個人走了……忽然間心中生出無限酸楚,恨不得立刻將青娘尋到,緊緊裹在他懷中,逼著她說愛他。
路邊一片茂密森林裡好似有紅色身影在晃動,隱隱的似聽到女子在笑,細一聽又似在哭……玄柯心弦一瞬糾緊,趕緊策馬進了林子。
寂靜的數林中果然有女子紅衣裊裊,她的雙手雙腳被紅繩牢牢束縛,四名黑衣執著繩端,拖著她柔軟的身體在樹幹間晃動。
有似哭似笑的嗓音在幽幽吟唱,鬼魅一般勾人心魂。
“玄柯——你別過來——”見玄柯來,女子一瞬清醒,連忙揚聲驚呼,聲音好不悽厲。可是她嘴上呼喊著,手中的短匕卻毫不氣地向他的心口襲來。
該死,她被控制了!
“青娘莫怕,待我救你!”玄柯心中焦急,秒秒間閃身避開,伸手取下精弓,眯起眼睛準備向那紅繩she去。
四名黑衣見狀,立刻變換了位置,那利箭便擦著女人耳鬢刺入身後的樹幹。
玄柯凝眉,聽到青娘吃痛哀叫,可惜他的心神才晃,青娘卻立刻又變成了一張哧哧笑臉,持著雙刃向他飛過來……
他避,她殺;他躲,她攻,刀刀都是致命的招數。才在他面前嚶嚶的哭、淒淒艾艾讓你可憐得不忍動她,下一秒忽然又眉目一挑,滿臉殺氣地刺向你心口。
玄柯專心應對著,又怕不慎傷著了青娘,又要防止自己被她凜冽的雙刃所刺。可是女人那張熟悉的素淡容顏,卻漸漸晃花了他的心神。
她哀怨的說:“不是很愛我麽?怎麼還要讓別的女人做你的皇后?我真恨你!”
她又淒涼的說:“嗚嗚,玄柯,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來吧,不如讓我們一起死?”
……
玄柯終於開始有些心神不穩了,卻還在竭力支撐著。
靠得近了,忍不住便澀啞著磁性嗓音問:“青娘……你做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哧哧你不是總嫌我丑麼?一臉的雀斑黃皮……我走了,你正好自由了。”女人妖媚笑起來。趁著這當口,那雙刃間忽然彈出一排銀針,將將向他的心肺襲去。
“唔……”玄柯抵擋不及,慌忙退開數步,卻終究被一枚細小銀針刺入,左臂瞬間嗜血一般的劇痛。
她那樣自信的女人,幾時同自己糾結過容貌?他亦從未嫌棄過她的膚色。
一瞬間,城門口小兵仔兒的聲音又浮上了耳畔:“卑職罪該萬死,沒能看出娘娘變、變了妝容……”
該死的,如何竟忘了這個?忽然開始意識到不對勁,自進了這個林子,他的眼裡便只剩下了紅,心中越在意她哭、她笑,內力便愈發揮灑不出……定是著了什麼的陷阱!
看著玄柯有些熟悉的面容,紅衣抿著唇,眼裡頭儘是薄涼冷意。西疆五幻陣之情幻,中情越深,越難破陣……她贏定了,呵呵哈
可是!為什麼所有的愛都被那個不爭的女人奪去?連這個自己百般勾引都不成的冷血將軍都能為她著迷至此。而自己呢?費勁了心思最後卻被當成刀劍來使,當成她的替身來用……不公啊!
然而她的笑容還未斂起,白嫩的頸項卻已被玄柯不氣地握住:“說!你是誰?青娘人在哪裡?”
五幻迷情陣,情醒則陣破。
該死的,她哪裡被他看出了破綻?
卻也不是個老實的貨色,聽著男人殺人一般的冷冽嗓音,心中忽生出了惡念,下一秒又變成了蘇/媚的口氣:“呵,你真心那麼愛她麽?……那不如我們做場交易吧你給我一樣東西,我呢,告訴你她人在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咕……昨天某人又說話不算數了,於是今天更了六千+,補補昨天的雙更→→
☆、娘子合歡
“噗——”女人的身體被大網罩向半空,鍛凌鈺掌心之力豁然一滯,一股真氣強力反噬,胸口如被撞擊一般,頎長的身軀直直傾倒於地上。
他本已受重傷,方才那一瞬更是抱著與青娘同歸於盡的心不要命沖開了大穴,此刻心頭之血噴在地上,鮮紅鮮紅一片,好生奪目。
林子裡不知道何時早已打鬥聲一片,花幽谷的黑面暗衛與一群藍衣死士正在竭力廝殺,黑與藍密密匝匝交織成一片。
“爹爹~~,痛……”頭頂上方傳來小兒哀哀哭喚,稚嫩的嗓音沙啞哆嗦著,參雜著女人柔聲的忍痛安慰,聽在耳里,心便越發痛個不行。
他知道那小東西最是恐高。在谷里時總哭著要娘親,怎麼哄都還是哭個不停,只好牽著他去林子裡盪鞦韆,結果他卻怎也不肯坐上去,死死拽著他的褲腿越發哭得厲害,口水兒淚珠兒蹭得到處濕,惱得人哭笑不得。
該死的……
鍛凌鈺撐著兩手試圖站起來,可惜才撐起上半身卻又立刻趴下去。他在掌心運氣,卻又發現萬般吃力……一瞬明白自己的內力正在迅速消失。
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絕望,卻也不想讓人看出,咬著唇齜牙道:“卑鄙!凡動我女人者,我玉面夜叉必不放過他性命!”
可惜這樣的細節卻沒逃過玄天的眼睛,玄天笑起來:“呵呵哈~~想不到花幽谷絕情谷主原是個痴呆的角色……我在樹上看了這許久,賤人的心早已不在你身上,何謂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