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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清和和太后是親母子,對峙起來做兒子的怎麼能給母親臉子看?又要照顧娘親的面子,又要顧慮到她,他一定很為難。
是了,她不能再左搖右擺的像只不倒翁,要走,現在就跳車跑得遠遠的,要留,那就這麼坐著馬車去禁園住上幾日,然後等著須清和來接自己,這之後所有的幸福、辛酸、悲喜,不論怎樣都不怨天尤人。
念頤兩手相合,輕快地一拍掌,“其實去禁園也挺好的,上一回見太子還是許久之前了,他的毒都清得差不多了罷?我看禾茹在太子身邊這樣久,她待他是真心的!真好,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
突然的,提起太子做什麼?
海蘭把蘋果切成一塊一塊的堆在碟子裡遞給念頤,“我怎麼記得太子的毒全是那禾茹下的,她若是愛慕太子,如何下得了手?”
“真笨,才還感嘆你知道的比我多這就是你不懂了,”念頤咽下一口蘋果,又吃一口,邊嚼邊說:“據我所知,這個禾茹是麒山王安排在太子身邊的,受人之命忠人之事不假,你還不許人家假戲真做麼。”
這麼一說還真有幾分道理,海蘭看著她們姑娘若有所思,暗道她有這工夫琢磨別人的感情卻不想想自己,她若是早應下皇帝對他言聽計從,保不齊都不會有今兒這一出。
馬車飛快地出了京城,車隊前前後後約莫有二十來人,多是穿甲持劍的侍衛,可見梅太后從頭至尾都沒有致念頤於死地的想頭。
天色漸暗,立冬後白晝愈短,耳邊風聲浪浪,道路兩旁的樹不住向後飛躍。
騎馬在隊伍最前邊的頭領打了個噴嚏,對旁邊梅太后派來的太監道:“公公,您看這天色暗了,弟兄們一路勞頓馬不停蹄,這會子都累得不成了,要不就停下來歇會兒?反正驛站再有個把時辰也就到了,那時候天恰好黑透,大傢伙兒進去用一頓飯正好休息安置,明兒起早趕路。”
太后的命令的是快,越快越好——梅太后在皇帝身邊也有人,須清和沒幾日就要回程的消息她亦耳聞,是以送走顧念頤幾乎成了刻不容緩的事。
馬上的老太監扶了扶半歪的帽子,喘氣道:“雖說太后娘娘懿旨,儘早將顧氏送往禁園,這一路也不短,咱們是該晝夜不停的,但是麼,咱家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他又喘了喘,“既然你累了那就吩咐車隊暫停罷,咱家這把老骨頭也折騰不起。”
頭領滿臉堆笑,心裡罵了句“老東西”,遂勒住韁繩叫停了隊伍。
眾人紛紛下馬,吃乾糧的吃乾糧,喝水的喝水,老太監拍了拍肩上的灰塵,換了副表情挨到車窗邊道:“太子妃莫慌,隊伍暫停休整,即刻便出發的。”
車裡念頤已經熟睡了,海蘭把毯子把上拉了拉,微微掀開帘子的一角悄悄回道:“知道了,我們姑娘已經睡了,”往前挪了挪,“公公,奴婢沒見識,向您掃聽掃聽禁園在哪兒啊?距京城很遠麼?”
老公公使勁往車裡瞄,不過他什麼都看不見,只道:“禁園在隨州,咱們緊趕慢趕也要一月有餘。不過遠歸遠,一路上太子妃是吃不著苦的,等下到了驛站沐浴休整,一切都安排的順順噹噹兒的。”
“是是是,辛苦您老了!”海蘭懂規矩,宅門裡泡大的又會做人,在袖兜里掏出一隻翡翠鐲子塞給老太監,笑呵呵道:“這一路上就拜託您老人家多關照了。”
老太監笑得滿臉都是大褶子,他一觸手便知那翡翠鐲子不是粗製濫造的玩意兒,這丫頭也未必有,想必還是上頭打的賞。
這樣的好東西值得收下,斷了根的人眼裡更重財帛金銀,眯眼道:“姑娘太客氣了,照顧好太子妃是咱家此行分內之事。”
一番虛假客套,各自安好。窗簾闔上,海蘭撐著下巴看著沉淡光線里自家姑娘無憂無慮的睡顏,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只是,那時的小念頤一醒過來便會哭著鬧著要娘她一個丫頭,卻到哪裡給小姐找娘去?
思維漸至遲鈍,恰在海蘭將睡未睡之際,外面驀地響起一片刀劍相搏之聲。她驚得坐起來,第一個反應是看念頤,她卻仍是睡著。
海蘭情急之下打開車門,夜黑如墨,冬日晚間凝結的空氣中混入鮮血的味道,護衛們眨眼間死傷過半,躺了一地的屍首。
她驚得捂住嘴,眼睜睜看著一群蒙面黑衣人持刀衝到馬車正前方,要逃跑的老太監被刺客一刀砍倒在地,眼睛似乎還看著自己。
海蘭嚇得懵住了,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種陣仗,她只暗慶不是姑娘看到,轉過身忙要叫醒念頤,後背上卻忽的被抵住了什麼,她一動也不敢動,利刃尖利的肅殺之氣隔著衣物傳遍周身。
變故發生的太快,她寧肯相信這只是個夢。
護軍們不堪一擊,少頃便被屠殺的一個不剩,蒙面人之後有人執著扇面走將出來。
他滿面挑剔,頤指氣使地開口,“顧念頤在裡頭麼?”
海蘭被強行拽下馬車,這才能借著朦朧的夜色看清來人面孔,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是他——麒山王!原還道是哪路山匪或梅氏派來的人
麒山王不辜負她的驚詫,冷冽地瞥了海蘭一眼,好在權衡之下倒沒有立時下命令殺了這個丫頭。
他掩了掩鼻子,掀袍跨進馬車裡。
車中光線混沌晦澀,令人無比意外的是顧念頤竟是卷著毯子一副睡得黑甜的架勢,她難道還聾了不成!?
“如此無視本王”
麒山王不悅,捏著扇柄把扇子插.入腰間,抬手就要去弄醒她,可就在要碰到她的時候,突然發現顧念頤的小腿肚依稀動了動。
念頤眯著眼睛辨清麒山王的臉,腿肚子沒禁住抽了抽,她是在海蘭下去的時候驚醒的,什麼狀況都鬧不清,腦子裡也還迷糊著,唯一的應對舉措就是裝睡。
“嘁,掩耳盜鈴什麼意思。”發現她醒著,他咧嘴笑了笑,欺近道:“本王猜測,皇嫂定是不願前往禁園的,那鬼地方,山高路遠坑深,不是人呆的。”
既然被發現了,再裝下去委實沒有意思。
念頤卷著毯子坐起來,只露出巴掌大的臉看著面前恍若從天而降的麒山王。兩人在黑暗裡對視片刻,她揣測他的意思,探詢道:“王爺來搭救我的麼?可您看上去不像是這麼好心腸的人。”
她也不需要他橫插一腳,看來麒山王是有預謀地插手此事,他自然是不怕得罪太后,興許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處理掉不,倒不盡然,他要她的命沒用,往日無冤近日無讎的,還算半個親戚呢
麒山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念頤語調微揚“嗯?”了一聲,面露不解。
他笑眯眯露了牙,下一息卻抽出繩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捆了她的手腳,嬉笑道:“別掙扎,越掙越緊,這繩子乃是本王從西域淘換而來,非一般繩索能比。嫂嫂若是擦破點皮,傷著了自己一分半分的,便是太子哥哥不找我,九弟也要治我的罪。”
“你這個人——!”她果然不敢動,先前的迷惑神色一掃而光,怒瞪著眼睛好像要吃了他,“王爺傻的麼,該不會還肖想皇位罷,莫非以為捆了我能得一星半星好處?只怕你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