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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氣的是親哥親爹都不疼她,她生不出多大的底氣來。
念頤也發覺自己在哥哥跟前都快低到塵埃里去了,怎奈他怎樣都不肯迴轉,平日表面上不表現出來,其實她心裡隱隱約約,未見得就不是灰了心,都不知道下一回再面對哥哥,還能不能扮演好從前的角色。
“怎麼,你家裡人待你不好麼?”須清和側了側首望嚮慕凰台的方向,遠處的檐角在日光下燦燦生輝,他拿手比了比,慢聲慢氣道:“我想也是,念頤合該不去的好。”
她還沒想好怎麼回答他關於家裡人待她不好的問題,他就來了這麼一句,她抿了抿唇,眼中飄過一抹疑惑,卻沒準備問他。
須清和很有一套,他拋下的網她不撿他便自己收,含笑道:“小念頤生得這般人比花嬌,我怕你去了,引得旁人惦念。”
他說話就是這樣,總是叫她手足無措,說是誠心誇她吧,偏他口吻里的調弄味道呼之欲出,念頤羞得在地上跺了跺腳,無辜的小草都叫她給踩扁了,紅著臉道:“你不許這樣和我說話,什麼,什麼人比花嬌,和那些淫.詞艷賦什麼區別,似這般的詞不莊重,多是形容那些風.月女子的,你道我什麼都不懂呢——”
“這就惱了我麼?”須清和微有些意外,他一手支頤撐在扶手上,勾唇道:“惱了我好,惱起來更添顏色,竟比適才更可愛幾分。”
“呸呸呸,你…你不要臉… …!”念頤真是想張牙舞爪了,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敵手,光臉皮她肯定就沒他的厚,是以順了順氣,拋給他個不知所謂的眼神就拎著裙子蹬蹬蹬跑開了,濺起花瓣無數。
她一走,坐於原地的須清和就沉默下來。
他抖開外袍,揚手一拋,袍子落在來正好蓋在他面上。
他仰臉靠著椅背,修長的手指“篤篤篤”在扶手上敲著,鼻尖敏銳地聞見一縷不屬於自己的馨甜味道。
方元趕到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般“不堪”的場景,他是真想不到自家殿下想人家十二小姐都想得這般瘋魔了,貼著臉嗅衣服上殘餘的氣息,這不是變.態的行徑麼… …
方元從來都是在心中腹誹,這會也不例外,他端著臉走過去,怕打攪了殿下惹得他不虞,便輕咳了一聲,才開口道:“殿下,您什麼時候回去,去看看咱們娘娘?”
說著語氣更低弱幾分,“貴妃娘娘這會子生著悶氣呢,初吟姑娘把您和顧家十二姑娘在一處的事情都說了,娘娘叫我來傳達——畢竟顧家這幾個姑娘是要緊著挑選太子妃的,您這樣不避嫌與顧十二姑娘來往,難免叫人有想法不是。”
須清和好笑地拉了拉袍子,露出陰森森的黑眸看向方元,聲氣卻嗡嗡,不甚清晰地從袍底傳將出來,“他們要有想法只管有便是,本王難道生活在外人幾句不痛不癢的言語裡。”
方元猶如被堵了嘴,只有頷首道是的份。這時隔了幾重花樹的另一邊甬道上卻有一行人向望芙宮行去,為首的正是賢妃身邊的趙公公。
去而復返,且帶出去的顧家六姑娘和十四姑娘並未一道兒回來,這是不是意味著… …
方元提著小心看自家殿下,見他也是在看著趙公公領人進瞭望芙宮,面上的袍子不知何時揭下了,倏忽間連眸光都變得很是沉澱。
須清和從輪椅上站起來,也不要方元伺候,只自己垂眸慢條斯理重新穿上外袍。腰間的環綬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抬手遮了遮日光,幽幽道:“父皇這會子,是仍舊在皇后的慕凰台麼。”
方元說是,“陛下這一回留得久,該有一個多時辰了——”他想說,太子選妃這樣的大事,看來皇上是不準備全交由皇后操辦了。想是見不得顧家少了一位姑娘,皇上他老人家今日得了空要親自看一看,再定奪?
須清和亦是做如此想,他視線低矮看著輪椅,長指在上面撫了撫,少頃,一撩袍子便再次坐進去。
“走吧,”他慢慢地捋了捋袖襴上細微的摺痕,“既是父皇在慕凰台,我這做兒子的卻怎麼好假作不知?趕去請安問候一聲,方是全了禮數。”
☆、第21章 踏入慕凰台前音
暖風送香,檐角金色的鈴鐺相觸不時發出“叮叮”,“鐺鐺”之聲,屋裡海蘭從裡間走出來,手上抱著一隻有半個人那麼高的聳肩美人瓶,她還在想著如何安置這寶瓶,往裡頭放些什麼,不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踏踏踏凌亂地壓過來,連金鈴的聲響都蓋住了。
她暗道奇怪,捧著美人瓶望向門首,那廂帘子叫人猝然打起來,進來的人不是別人,卻正是自家這會子本應當在慕凰台的姑娘。
海蘭“噯”了聲,小心翼翼便將聳肩美人瓶就地放下了,見念頤小臉上紅撲撲的,頭髮也有些許的散亂,提著裙角一步三回頭的,仿似身後有什麼似的。她就著近前的小窗探身出去,一望之下是連綿的屋脊檐角,望星樓在日輝下披著層鎏金色的錦衣,再把視線調到眼跟前,便是長廊夾道里來往行走的也都是普通的宮人而已。
“姑娘這是怎麼了?瞧瞧,額上汗都出來了——”海蘭長了念頤四歲,是她照顧著她長大的,習慣性地就抽出帕子給她摁了摁頭上的汗,又老生常談地道:“咱們這是在宮裡,姑娘如何作出這般失張失致的模樣,叫人瞧見了不是要以為你不端莊,還有…臉卻怎的這樣紅?”
海蘭又要來摸念頤的臉探溫度,被她縮著脖子躲避開了,往裡望了望,海蘭便會意將人都宮人都遣了出去。
念頤這才放鬆下來,喘勻了氣,就著八仙桌上的官窯白瓷杯吃了口茶水,她拍拍臉頰欲言又止,一時扭絞著衣角嘟噥道:“你問我臉為什麼紅得這樣,我還想知道緣由呢… …”
也不是全害羞的樣子,依稀還有幾分惱怒,海蘭在她肩上揉了一下,催促她快說,念頤思想起之前和承淮王在一處的場景,不覺又是暈生雙頰,她“噌”一下站起來,圍著房間走了一圈,終於把袖子往下重重一撇,道:“海蘭,那位九王殿下,他竟然說他喜歡我——!”
海蘭不負她望得吃驚不小,“果真麼?平白怎生多出這一宗兒事來?我才想問呢,你這會子不在慕凰台卻在這裡,敢是出了什麼事?”
她的問題連珠炮似的,念頤負氣在窗前坐下,大致將經過都說與了她,海蘭面上神色幾度變化,定了定神道:“我和姑娘想的是一樣,橫豎咱們進宮不為的太子妃位,賢妃娘娘叫您回來也不打緊的。”
正說這話,念頤聽到外面突然響起些許人聲,兩人都閉了口,跟著就有宮人打簾進來,福身道:“姑娘,外頭是趙公公來了。”
念頤少不得在海蘭的幫助下稍事整理了儀容,頷首叫趙公公進來,自己因也不是他的主子,就站了起來迎到門邊。
趙福全這回見到她表情分明熱絡上太多,這宮裡人一貫如此的,若不是見你有飄紅的勢頭才不會白費功夫笑臉相待。不過見風轉舵也不能全怪他們,進了宮的宮人就如同螻蟻似的,等級森嚴,人都是為了活下去怕得罪人不是,你自己好了才值當人家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