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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話,卓母的目光垂到自己手邊的床鋪上。
那裡攤開平放著一本有些老舊的相冊。
她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張照片裡,兩個靠在一起笑得很開心的男孩子。
一點淡得像是水中虛影的笑意在女人滿布細紋的臉上浮現,但很快就散了乾淨。
她僵硬著手輕摸著照片裡兩個男孩兒中小一些的那個男孩子的臉蛋,嘴唇翕動。
“我小兒子聽自己去玩過的同學說,那裡很好玩,他吵著要去……那時候我們住在甘城旁邊的小城裡,我工作很忙,要掙錢養孩子和老人,顧不上他們……我就讓他跟著同學的家長一起去了。”
說到這兒,女人的話音戛然一停,就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手捏斷了後半句。
宋思年微皺起眉。
……顯然這裡開始,就是這個母親最不想回憶起來的部分。
臥室里不知道安靜了有多久,他們才聽見卓母重新開口,聲音里已經帶上嘶啞的動靜:“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再也沒能回來。…………等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告訴我,孩子是在前一天下午走丟的……第二天早上,在那片遊樂區的小山包下面,他們發現了他……”
女人顫慄的聲音終於再也壓不住哽咽,她發腫的眼睛再一次紅了起來。
“他滿身都是傷……他們說我的孩子是從那個山包上滾下來的……是失足、是意外——但我知道不是的,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這個不夠盡職的媽媽害死了我自己的孩子啊……”
女人小聲地啜泣起來。
房間裡的謝忱和宋思年對視了眼。
宋思年皺眉:“還要……問嗎?”
謝忱沉默不語。
——
事實上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而就在兩人糾結不定的時候,哭泣的卓母難能自己慢慢平靜下來。她努力地做著深呼吸,將自己那些不受控的情緒壓下去。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謝忱——
“謝顧問……是嗎?有什麼需要問的,請您儘管問吧……我沒有別的要求,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們能夠查清楚我兒子的死……我一定、一定要知道原因,我不能再讓我的孩子走得這麼不明不白的了……”
謝忱從自己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幾張鬼屋的照片,遞給了卓母。
“這個地方,您見過嗎?”
卓母接過照片,辨認了一會兒之後遲疑地說:“我聽說……那片遊樂區已經完全翻修了,我認不出這個地方。”
謝忱接回,剛準備再問,便見卓母拿著最後一張帶有鬼屋牌子的照片說:“不過,鬼屋……十幾年前,他們說我的小兒子最後就是在鬼屋外面走丟的……”
謝忱拿住照片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下。
“在鬼屋?——您確定嗎?”
卓母嘆氣,“他們是這樣告訴我的。”
收回照片後,謝忱又陸續問了卓母許多問題,這才結束了這次拜訪。
回程的路上,謝忱接到了毛立峰的電話。
只不過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不太自在——
“老謝,你要的資料我都查到了。”
謝忱:“嗯,我現在就回甘城,等到局裡,我們再詳……”
毛立峰:“有個事情我還是提前給你說一聲,不然我心裡總不踏實。”
謝忱:“怎麼了?”
毛立峰頓了頓,“按照我這邊調取到的資料檔案來看,這個案子真是越來越詭異了…………你絕對想不到,當初卓家的小兒子出事的地方,也就是奇華遊樂場翻修以前的後山——現在正好是新的鬼屋擴建出來的地方,而且還幾乎就在卓子坤死亡的地點!”
“……”
謝忱目光一沉。
毛立峰在電話對面,仍是一副心有餘悸的口吻:“同一家的兩個兒子,隔了十多年,卻幾乎死在了同一個地點——你說這事兒滲人不滲人??”
謝忱:“當年的鬼屋和現在的鬼屋,是同一個人代理經營的嗎?”
毛立峰:“是啊,奇華遊樂場裡都是分片負責——鬼屋那一片的經營人一直都是這一個。而且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了個詭異的點。”
“嗯?”
毛立峰壓低了聲音:“當年卓家的小兒子,不是跟著他同學的父母一起來的甘城嗎?你知道當時的那個同學是誰嗎??”
謝忱眼神一閃。
“……孔雨夢?”
毛立峰的聲音在電話對面一噎,片刻後他說:“哎?是那邊的警員已經告訴你了嗎?沒錯啊,就是孔雨夢!——你說這事兒嚇人不嚇人!”
“……”謝忱沉默了幾秒,驀地開口,“當年那件事,按卓子坤母親所說,孩子最後是在鬼屋走丟的——那當年鬼屋老闆應該也被訊問過,資料里有沒有他的證詞?”
毛立峰:“我看過錄像了,那傢伙十幾年前跟現在一樣的油滑——你覺得就算真是在他鬼屋裡走丟的,他能承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