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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洛特錯開目光,看向屏幕中謝晉的心跳波形,說:“以我對主人的了解,你今天做的事情很有可能會讓他生氣。他費心經營了這麼多,讓皇帝對你放下強烈的戒心。”
燼說:“我都知道,這樣做,皇帝會更看不懂我們的關係,他心有懷疑就不會輕舉妄動。”
蘭斯洛特沉默片刻,才說:“不單如此,主人是想要給你足夠的成長空間。你……你就沒有懷疑過為什麼自己身負皇家血脈卻還能活下來嗎?弗洛克斯是一個對血統要求非常嚴格的種族,他們不會允許你這樣,恕我直言,雜種的存在。無論你是否真的是弗洛克斯的後代,你的血瞳就是恥辱。”
燼沒有給他回應,蘭斯洛特內心愧疚,經過它的計算,早日將利害關係說清楚很有必要,但它在思考自己這番話是不是說得有些過了,尤其是燼還是個神經纖細敏感的孩子。
“我很抱歉,但是……”
“我都明白。”燼打斷了蘭斯洛特的話,他抬頭看向蘭斯洛特的雙眸非常平靜,那裡面充斥著的情緒傳遞給蘭斯洛特一個信息——他並沒有在後悔,甚至絲毫沒有覺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麼問題。
燼說:“他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可今天,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挪開一步,我做不到。哪怕全部的理智都在說服我,我依然做不到。實際上,在那一刻,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
少年沉默了片刻,目光灼然望向蘭斯洛特,聲音堅決:“我要保護他。”
帝都,水晶宮。
德羅蒙德壓低了軍帽的帽檐,神色警惕地從長廊上快速走過,他停在盡頭,只見昏暗中走出來一個佝僂著的身形。
威廉垂著頭局促不安地站在德羅蒙德面前,訥訥道:“殿下。”
“有什麼話,快說。”德羅蒙德語氣不悅。
威廉說:“今天的事情……我……我……我很抱歉。”
德羅蒙德盯著威廉,威廉硬著頭皮說:“對不起,我不該為難謝晉將軍。我、我也是……”
“是什麼?”德羅蒙德不耐煩地說,“你就不能一次性說完?軍校教育就把你教成了這樣?”
“殿下,我——”威廉不知道該不該說,該怎麼說,著急地說,“這件事我得向你坦白,是皇后殿下讓我這麼做的。向母親告狀,慫恿母親來威嚇將軍全都是受了皇后的蠱惑。那是你的母親,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德羅蒙德猛地扯住了威廉的衣領,將他狠狠地摜在了背後的牆面上,兇狠地說:“胡說八道——”但他眸中的神色並不堅決,充滿了動搖。
謝晉從昏睡中甦醒過來,他敏銳地睜開了眼睛,下一秒,低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你醒了。”
謝晉起身看向燼,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燼問:“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謝晉微微眯眼:“為什麼不回宿舍?”
“你的各項指標都回歸了正常範圍,醫生建議你減少抑制劑的注射量,強制發情帶給你的影響會越來越大。”
“回答我的問題。”謝晉沉喝道。
“我先走了。”燼站了起來,轉身向病房門口走去,謝晉猛地抓住了燼的手腕,虎口用力扣住,手腕下壓,身形從床上彈起,反身一轉將燼壓在了床面上。
“今天你做了一件錯事。”謝晉的目光像是一把鋼刀從燼的臉上一寸寸地掃視過去,鋒利的刀口颳得燼無處可躲。
謝晉見燼毫無反應,就連剛才制伏他時都沒有任何抵抗的動作,謝晉右手鉗住燼的下巴,逼迫燼看向自己:“我以為你很清楚我們的交易規則。”
房間內極為安靜,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燼的呼吸漸漸粗重,他的身體僵成一塊鋼板,頰邊的肌肉高高隆起,脖子現出一條緊繃的直線。
他抓住謝晉鉗住自己的手向旁扳去,倔強地將視線錯開,不去看謝晉充滿責備和警告的雙眸。
謝晉的氣勢驟然變得更加凌厲,蘭斯洛特弱弱開口:“主人——”
“閉嘴!”謝晉怒吼一聲,桌面上的玻璃杯應聲而裂,蘭斯洛特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怒瞪著燼,熊熊燃燒著的怒火在看到燼瞳孔中的一圈紅色時漸漸熄滅,他緩了緩呼吸,仔細地看著燼的表情,那一簇紅越來越濃郁,越顯壓制不住的趨勢。
短暫的沉默過後,謝晉低聲問道:“你在生氣?”
燼抿緊了唇,一聲不吭。
謝晉放開燼,從他身上站了起來,一身病服被摩擦得凌亂,露出謝晉修長的脖頸,房間內燈光並不強烈,映出兩彎蝶翼似的鎖骨。
謝晉拉過椅子,坐了上去,氣壓漸沉,如同審查般問道:“為什麼生氣?”
燼仍躺在床上,他緊盯著頭頂潔白的光,他眨了下眼,眼前映出一圈圈黑色的斑點,不知該如何掩飾的心情在黑斑中凝成一個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為什麼生氣?”謝晉再問了一遍。
冷質的聲音落在燼的耳中,燼再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全都散去,他緩了片刻坐了起來,看向謝晉的時候有些看不清謝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