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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一個戲子的宿命。”
耳邊又響起了往日敏妃在他身邊常說的話,為了復仇,她跟了他,以取洛王爺的項上人頭為她一生的願望……
賈親王被人押進了牢房的同時,敏妃死前那不甘的面容不斷的在他腦海中浮現,對她,他有一份歉疚,他答應她的非但沒有做到,還讓她死在自己最恨的人的刀下。
終其一生,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張漢,沒有洛王爺也沒有他。究竟是戲子的宿命如此,還是她所認為的宿命造就成這樣的結果?
當那把刀刺進她心上的那一刻,他才驀地發現自己對她的眷戀有多深多濃,浩浩皇帝夢隨著她的香消玉殞似乎變得更微不足道了……
罷!所有的一切終究是南柯一夢!
☆☆☆
一身的喜袍早就脫下,回房時新娘子早巳不見蹤影,洛允澤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桌前,看著兩支紅色的喜燭燃盡,化做一道道煙塵,一杯一杯的酒下肚,渾然不覺天冷。
“放我一個人替你那大不孝的命令善後,你這大內侍衛總領當得可輕鬆,改天非叫皇阿瑪撤換你不可。”弘月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房裡,落坐在洛允澤身前,執起酒壺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死了嗎?”
“你是在問你阿瑪?”弘月揚眉,輕輕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命很長,不然怎麼會下那道命令?”
“我沒有選擇。”他不能因為那人是自己的父親,就逕自決定放了那挑動叛變的頭子。
“是嗎?如果那個被刀抵住喉嚨的人是那虞香兒,你也會下一道命令後,頭也不回的離開?”弘月好笑的望著他。
“我不回答假設性的問題。”洛允澤壓根兒不想理弘月那看笑話的嘴臉,不過,見弘月如此,他已知道自己的阿瑪無恙,以阿瑪的武功,只要找得到機會、拖延得了一點時間,是有能力自救的,若阿瑪無法自救,依當時的情況任誰也救不了。
“我代你回答吧!要是那被刀抵在喉嚨的人是虞香兒,你一定衝上前去不惜與之玉石俱焚!”弘月甩了甩摺扇,笑得一瞼揶揄。
洛允澤沒有回話,低著頭悶悶地喝酒。
“新娘子不見了,這交杯酒我就代新娘子跟你喝了吧。”弘月舉杯敬他,見他不理,還是笑咪咪的將酒飲下,過了片刻才緩道:“賈親王自殺了。”
洛允澤執酒杯的手一頓,問道:“什麼時候?”
“你阿瑪將刀子刺進敏妃胸口,敏妃也死了。”弘月答非所問。
“沒想到賈親王會跟敏妃一起,是我的疏忽。”洛允澤談道,又恢復了無情與冷漠。
“你的疏忽對國家社稷沒造成什麼損失,倒是對你造成了一輩子無法彌補的遺憾。你打算怎麼辦?
弘月的問話讓洛允澤無言以對。
怎麼辦?
他也不知道怎麼辦。
“如芳格格逃了,我會叫人抓回來。”
“順便也把那虞香兒抓回來吧!”弘月語不驚人死不休。
洛允澤眯起了眼,“她犯了什麼罪?”
“她勾引我朝中大將,讓我朝中大將茶飯不思、不理國事,罪可大了。”弘月莞爾一笑,見洛允澤剎那間鐵青著臉,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愈笑愈開。
第九章
一年後
江南的春天花團錦簇,清風宜人,眾人閒暇余時最常去的便是那江南湖畔,賞荷觀鳥,看江南才子吟詩作對、下棋論文,各家的千金也都趁這大好春光出遊戲耍逛胡同,有的家丁四擁、有的女扮男裝,紛至沓來也將江南湖畔湊個十足十的熱鬧。
“看這好山好水,就該想想人生真是美好,別臭著一張臉,難看死了!”
“我們是來江南抓人的!可不是來玩。”洛允澤沒好氣的瞅了弘月一眼,舉目四望,整個江南湖畔都逃不過他的眼。
一年前賈親王故意將女兒嫁給他,想趁著朝中文武百官都前來慶賀之時將他們一網打盡,卻沒想到反而被他瓮中捉鱉,來個人贓俱獲。
不過這事尚未了,江南一帶天地會勢力在短短一年當中壯大不少,一年前天地會眾人不知為何早一步聽到風聲,本想來個一網打盡的構想也剎地變成空談,弘月便以此要脅要他將功抵過,非得他跟來江南不可,美其名是來調查天地會叛亂分子,但這幾天下來倒見弘月玩得煞有興致,渾然忘了前來江南的目的。
“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無趣的?”弘月嘖嘖有聲的數落道:“以前你還會陪本公子遊山玩水,三不五時自己還會跟小四子偷溜出府到胡同里閒逛找樂子,現在倒是做什麼都一板一眼起來,無趣!無趣!”
“你總有話說。”洛允澤懶得搭理,散散的閒晃到一旁去了,“你自個慢慢玩,別又隨便誘拐良家婦女還要我替你善後。”
弘月一笑,俊秀的眉宇輕揚,修長的指尖將扇子一甩,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嘀咕道:“究竟是誰誘拐人家良家婦女的?嘖嘖,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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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白衣男子衣袂飄飄的出現在江南湖畔,身旁伴著的是穿著一襲上等江南絲綢綾緞所織成的水藍素色衣料的絕等美人,兩人的身後跟著一名小丫鬟,一出現就立即吸引了江南湖畔所有公子、姑娘們的目光。
“瞧瞧,你生得這般水靈標緻,公子哥們一見你就目不轉睛了。”白衣男子以扇子掩住輕笑,親昵的在身邊的女伴耳邊說著。
虞香兒對他這親密的舉動非但沒躲開,還與他走得十分近,對他的言詞只是一笑,除了搖頭並不多語。
“他們不是在看小姐,而是在看你。”小丫頭捺不住被冷落,跳出來說話了。
“看我?我堂堂一等一的男子有什麼好看的。”
“就因為你是個男子還長得這副出水芙蓉模樣,細皮白肉,才惹得人心疼,江公子,你不知道近年來朝中大官都盛行找那種細皮嫩肉的男兒來下手嗎?嘿,我看啊,他們那死瞪著這裡的眼珠子可是相中你了。”
這被稱作江公子的人臉色一變,忙不迭撣撣衣擺,好抖下一身驟起的疙瘩,“好丫頭,別再說了,想嚇死本公子!”
聞言,小丫頭這廂又是掩嘴低笑,不一會,一支扇柄在她的腦袋瓜子敲上一記,痛得小丫頭叫出聲。
“看你下回還敢不敢戲耍本公子。”江公子輕笑一聲,這回忘了以摺扇遮面,這一笑當真是炫亮了湖畔公子、姑娘的眼,引來一陣欷吁驚嘆。
洛允澤遠遠地也見到了這一對碧人,不過他那雙如黑墨般的深瞳不是落在那白衣男子的身上,而是落在半倚著這名男子身邊的女子。
是她嗎?
他的心因這一眼而猛地一震,以為死寂的枯原仿彿又被注入了一潭泓水,又重新起了生機。
感到一道灼熱的視線直直的盯住自己,虞香兒下意識地側過瞼往視線的源頭望去,這一望讓她不禁輕呼出聲,瞬間瑰麗的紅顏蒼白似雪,心跳如雷鳴鼓,胃也緊縮成一團。
“怎麼啦?”江公子低頭關心的詢問。
“沒什麼……”虞香兒頭低低地,刻意背對著不遠處的那道探索目光,“我想回去了。”
雖然她不以為他還會認得自己,但還是小心得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不希望再見到他,不希望自己再想他,他傷她這麼深,她沒有任何理由該去思念他。
“想回去?小姐,我們才剛出來而已……”小丫頭的話被江公子的眼神所制止,她不安的瞅了兩人一眼,噤了聲。
“對不起,掃了你們的興。”虞香兒捂著嘴,怕自己哭出來。
“沒的事,就回去吧,反正這裡也沒有想像中好玩。”江公子體貼的拉起虞香兒的手往來時的路上走去,見她眼眶含淚,也不多問什麼,但細心的眸光已因方才的轉身回眸而將對面拱橋上的人影掃進眼底。
是他,洛允澤。
他竟來到了江南?看來非得通知師兄不可了,希望他這一趟純粹是來遊玩,而不是在美麗的江南興起一片腥風血雨。
望著那白衣男子牽著虞香兒的手離去,洛允澤平靜的眸子裡陡地狂怒而燃燒起來,他沒有追過去,只是靜靜的望著他們的背影愈行愈遠。
他會找到她的,而且很快,他要她回到他的身邊,當他洛貝勒的福晉。
他只要她,只要她呵!這樣的肯定與執著此刻迫切的在體內翻滾著,濤濤江海里,他只為尋她這一葉方舟。
而那個長得像娘們的白衣男子……他若不離開她,就只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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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月莫名其妙跟著一路怒氣沖沖的洛允澤走了大半天,才知道自己竟已來到了江南最有名氣的jì院“瀟湘樓”,正要取笑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短短兩天就迫不及待的逛起紅遍江南的jì院來了,卻見洛允澤不顧一點形象的往窯子裡衝去,還像甩垃圾般的將那些迎上前招呼客人的美人們狠狠的甩去一旁,正想上前制止他,jì院裡的保鏢們早已聞風而至,將他們兩個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