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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鏡視線落在顧見驪脖子上的傷口,斂了笑,嚴肅了些:“上次教你防身時已經讓你少動刀。以後別為了這點小事自殘,不值。”
顧見驪反駁:“怎能是小事!”
姬無鏡笑得不羈:“名聲風評都是扯淡。”
顧見驪仍舊不贊同:“分明不僅是名聲風評的事兒,依我現在的處境一旦被抓了把柄,是連命都保不住的。”
姬無鏡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只說了一句:“算了,隨你。”
人與人的想法不同,他並不想強求顧見驪按照他的想法來做。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其實,姬無鏡原本想說——老子還活著,誰敢要你的命。就算哪天你真幹了什麼蠢事,也只能老子親手弄死你,別人休想。
湯藥中加了助眠的成分,大年初一,顧見驪是被外面的吵鬧聲吵醒的。她隱約聽出來是二夫人的聲音。姬無鏡還沒醒,顧見驪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換下寢衣,又披上暖和的斗篷走出去。
“怎麼了這是?”顧見驪問。
見顧見驪出來,二夫人一下子衝過來:“你這個狐媚坯子勾了我兒子的魂兒不算,還要勾他的命啊你!”
她衝過來,想打顧見驪。
季夏直接將人攔住,使蠻力把她推下了台階,怒道:“二夫人,這大年初一您怎麼就跑來罵人?小心沾了一年的霉運!”
季夏已經忍了很久了。
姬玄恪?
顧見驪有些懵。難道昨天她離開之後,姬玄恪出了什麼事兒?她壓下擔心,語氣尋常地問:“二嫂這話我怎麼聽不懂?三郎怎麼了?”
二夫人罵罵咧咧根本不回顧見驪的話。
季夏湊到顧見驪耳邊,低聲解釋:“今兒個一早,三郎留了一封信去邊疆了。”
顧見驪有些意外。
若是平時,老夫人才不會管二夫人上門罵顧見驪。可今日是大年初一,拜年的賓客不斷。哪能鬧得太難看?
老夫人帶著人匆匆趕過來,著兩個老媽子拉住了二夫人。
二夫人又哭又嚎:“母親,您可得給玄恪做主啊!我的兒十五高中狀元郎,前途似錦。竟然忽然棄文從武!定然是這個媚坯子教唆!”
“成何體統!”老夫人吼她一句,讓她安靜。而後黑著臉上上下下打量著顧見驪,語氣不善:“可是你讓三郎去邊疆?”
顧見驪對於這一家子的不講理已經麻木了,她平靜地說:“不是。”
老夫人不太相信,再次開口:“可是……”
“老夫人!”宋嬤嬤一路小跑跑進院中,表情焦急,像受了驚似的。
“武賢王來了!”
“誰?”老夫人問。
顧見驪猛地抬頭,不敢置信。
宋嬤嬤看一眼顧見驪,重複:“武賢王!顧敬元!”
“父親……”顧見驪險些沒站穩。季夏急忙扶了她一把。顧見驪推開季夏,提裙往外飛奔。
父親醒了!
第30章
老夫人望著顧見驪跑起時帶飛的淺紅斗篷,一時之間有些心慌。不過這種驚慌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她皺著眉, 語氣不太好:“武賢王?哪裡還有武賢王?只剩下等著年後處置的庶民顧敬元罷了!你再亂喊可是要降罪的!”
“是是是……是老奴失言了!”宋嬤嬤低著頭向後退了一步。
顧敬元作為大姬唯一的異姓王, 其威風震懾之力影響甚遠。宋嬤嬤瞧著他手提重刀衝進府的樣子, 嚇得把什麼都忘了。
顧見驪提裙跑在甬路上, 兩側覆雪的景兒飛快向後倒退。冬日涼爽的風拂面,哈出白霧來。她好像回到了王府里的小時候, 每次父親出征,她總是盼著父親平安歸來,而當父親歸家時,她就和姐姐手拉手跑去迎接父親, 跑得石板路噠噠響。
媽媽起先會攔住她和姐姐,搖頭告訴她們這樣不成體統,沒個名媛的樣子,拋頭露面是要被人看笑話的。父親便大笑著說:“本王的女兒豈是別人能置喙的?別說是拋頭露面, 即使騎馬、賭錢、上戰場, 誰敢說半個不字?”
顧見驪飛快跑著,耳畔只有自己的腳步聲。思緒是往昔一次又一次父親得勝歸來時的場景。
直到視線里終於出現父親的身影。
一身粗布素袍完全遮不住父親的器宇軒昂高大偉岸,即使牢獄之中的折磨為他帶來那般重的傷病,也未能磨去他身上一絲一毫鋒芒。他手握長刀,不苟言笑,行動間是久經沙場二十餘年上將的雷厲震懾。
高大顧敬元每一步邁得很大, 卻也很穩。廣平伯府的男丁們跟在顧敬元身後, 腳步匆匆。有了顧敬元的襯托, 廣平伯府里的這些有頭有臉的皇家宗親們,即使綾羅綢緞衣著華麗,也個個晦暗無光,宛若顧敬元的侍從奴僕。
顧見驪的腳步慢下來,真的看見了父親,她反倒懷疑起來,懷疑自己看錯了,懷疑自己只是在做夢。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她努力克制壓抑,仍舊熱淚盈了眼眶。似乎只要她輕輕眨一下眼睛,那一汪淚便會落下來。
“阿姊!”顧川看見了顧見驪,朝著她飛奔而來。
這一聲“阿姊”入耳,顧見驪的心跳了跳。當顧川出現在她面前,牢牢握住她的手時,她方知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