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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日,姬無鏡發現顧見驪出奇地安靜。她白日會去教姬星瀾寫字,回了屋也是悄無聲息。尤其是他睡著的時候,這個女人幾乎不會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她睡在他身邊的時候也是安靜乖巧地縮成一團,睡時面朝里側蜷縮著,等她醒來還是一樣的姿勢。
臘月二十七的清晨,姬無鏡睜開眼睛,轉頭望向顧見驪。
顧見驪雙手拎著鞋子,一手一隻,踮著腳走在花花綠綠的地毯上。屋內沒有點燈,光線昏暗,將她褲腿下露出的纖細腳踝越發襯得瑩白。姬無鏡的視線從她踩在地毯上的赤足,逐漸上移,落在她翹起的小手指上。細細小小的,脆脆的,好像很好咬的樣子。姬無鏡舔唇。
顧見驪悄聲走出去,鬆了口氣。她儘量不發出聲音地梳洗、換衣,去了後院教姬星瀾識字。
姬星瀾是個貪睡的小姑娘,可是自從顧見驪教她寫字,她每天一大早就醒了過來,乖乖巧巧地坐在床邊,時常困得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卻又在顧見驪進屋的一瞬間燦爛笑起,精神得不像話。
顧見驪揉了揉她的頭:“星瀾不用起那麼早,咱們時間多的是。”
“好!”姬星瀾乖巧地應著,可是第二天定然繼續。
顧見驪握著姬星瀾的小手,手把手地教她寫字。一筆一划地教她寫她的名字。顧見驪也無奈,姬星瀾的名字三個字中有兩個字筆畫都不少,幸好她先前就會寫“姬”字。
當姬星瀾終於能把自己的名字寫得工工整整,顧見驪微笑著誇她:“星瀾寫得很好。”
姬星瀾彎著眼睛笑:“你的名字怎麼寫?”
“想寫我的名字?”
“嗯嗯!”
顧見驪便教她寫。
姬星瀾並不喊顧見驪母親,顧見驪倒覺得這樣挺好。若是按年齡算,顧見驪覺得這小姑娘喊她姐姐才更順耳些。
一道小小的人影在窗外一閃而過。
顧見驪收起思緒。她知道外面的人是姬星漏。
姬星瀾小心翼翼地去瞧顧見驪的臉色,怯怯地開口:“可不可以也教哥哥呀?瀾瀾會看著哥哥,不讓哥哥闖禍的……”
小姑娘低著頭,小手緊張地亂摸,摸了一手墨汁。
顧見驪拿來帕子仔細給姬星瀾擦手,一邊擦一邊說:“我瞧著你哥哥也不太想學的樣子,如果他跟我說他想學,我就教他。”
蹲在窗外的姬星漏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跑開。
栗子跑到窗前,大聲說:“有人找!叫季夏!”
顧見驪眸光一亮,一下子起身,提裙趕到前院去。
季夏比顧見驪大兩歲,不算漂亮,一雙眼睛卻黑亮黑亮的。不笑的時候,臉色偏冷,一看就是個精明又厲害的性子。可是當她看見顧見驪時,臉上立刻露了笑,高興地迎上去,哽聲喊一道“主子”,屈膝下跪。
顧見驪趕忙扶住了她,眼睛裡亦染上了幾分濕潤,說:“怎麼今日就過來了?我不是讓你年後再趕來?”
“接了您送的信兒,季夏一日也不想耽擱,只想早點趕來您身邊!”季夏紅著眼睛拉住顧見驪的手腕,“主子,您受委屈了!”
說著,眼淚便落了下來。一顆接著一顆。
顧見驪彎起唇角,輕輕擁著季夏,溫聲說:“沒什麼委屈,都挺好的。不哭了。”
顧見驪被人捧在雲端十五年,一朝跌入泥里,嘗遍人情冷暖。曾經在他身邊伺候的老媽子兩人、小廝四人,丫鬟六個。這十二人中,最後只剩一個季夏忠心不移,以命相陪。
顧見驪顧慮吵到姬無鏡,拉著季夏去了後院的廳屋說話。
“你來之前可回我家裡看過?”顧見驪擔憂地問。
“看過的!”季夏點頭,“對了,已經搬了家,不住在原來的地方了。”
顧見驪有些驚訝。
季夏忙說:“沒搬太遠,就在原本那個小院子的隔壁。那院子大一些,比原來的大了兩三倍。”
顧見驪回憶了一下,卻也不太記得隔壁那處院落。她想了想,問:“是姐姐買下的?姐姐身子可好?”
這幾日,顧在驪喝下墮胎藥的場景時常浮現眼前。最近又天寒,顧見驪總是掛念著姐姐。
“好著呢!那天大姑娘一氣之下回家,將和離書托秦嬤嬤送回去,大姑爺第二天就追來了,被夫人罵得可慘。夫人和大姑娘押著大姑爺回了陳家,把當初的嫁妝一件不缺地要了回來。大姑娘手裡有了錢,立刻換了大院子。因為王爺身子還是那個樣子,不宜顛簸。所以就近買了隔壁的宅院。大姑娘還租了處鋪子。最近正掃灑收整著,等過了年就開始做買賣。”
“姐姐……”顧見驪怔怔的。
聽季夏說姐夫第二日趕了過去,顧見驪還以為姐姐和姐夫有重歸於好的可能。可沒想到……
顧見驪無奈地笑了,倒也釋然。
也對,沒什麼可意外的。她的姐姐本來就是堅強果敢,又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人。這些事兒,倒也像是她的做派。
季夏還在一旁喋喋不休:“以前大姑娘和夫人不親近,和小少爺也生疏。如今奴婢瞧著大姑娘和夫人一起籌備著鋪子的事兒,關係是越來越好了。小少爺也懂事了許多,知道讀書了。大姑娘親自教呢,他學的不好大姑娘罰他,他也一聲不吭。哦對了,大姑娘讓奴婢給您帶了傍身的錢銀,夫人還親手做了身里里外外的衣裳給您。還有,還有……小少爺給您寫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