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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鏡黑了臉,說:“顧見驪, 別耍賴皮。有沒有聽見我剛剛說的話?”
顯然,姬無鏡對顧見驪這個反應太不滿意了。她應該生氣的驚慌的,跟他鬧才好玩。
顧見驪不答,反而溫聲溫語地開口:“曾經我以為神仙眷侶是春賞百花秋賞月吟詩作對同飲同游看遍四方山河。”
姬無鏡垂眼看她,問:“然後呢?”
“然後如今才曉得和原本想的不太一樣。”
姬無鏡收起了懶散,聲調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微微眯起的狐狸眼裡卻藏了一絲認真,他問:“不喜歡?”
顧見驪輕輕搖頭,聲音也是輕輕的:“喜歡,很喜歡。”
她環抱姬無鏡腰側的手慢慢鬆開,向後退了一步,走出姬無鏡的懷抱。她仰起臉來,望著姬無鏡的眼睛,慢慢展露笑靨,十分認真地說:“如果叔叔不是每日都想著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我嘴裡塞就更喜歡了。”
言罷,她迅速轉身,提起裙子來,匆匆踩著石階噠噠噠跑下去,又留下一句:“在這裡耽擱太久啦,要下去啦!”
姬無鏡咬了咬牙根。
亂七八糟的東西?
呵,早晚讓你求著叔叔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你嘴裡塞。
姬無鏡望著顧見驪噠噠往下疾步的背影,忽然又笑了。他幾步跟上去,將手搭在顧見驪的腰側,同她一起離開。
顧見驪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放下心來。
這處角落偏僻,好半天才會有下人經過。顧見驪和姬無鏡往熱鬧的花園走去,路上也沒遇見幾個人。
兩個人拐過月門,忽然隱約聽見有人話語中提到了顧見驪。顧見驪和姬無鏡循聲望去,見兩道人影躲在樹下說話。
那兩個人是姬平蓮和姬平鵑。
“她顧見驪雖然恢復了容貌,可又能怎麼樣呢?還不照樣淪為笑柄?”姬平鵑手裡捏著帕子掩唇笑,“這女子吶,出生家世和美貌才學既重要,也不重要。若說最重要的,那自然是嫁個好人家。”
姬平鵑仔細瞧著姬平蓮的臉色。不同於貴為郡主的嫡姐,姬平鵑是庶出。身為庶女,她能左右逢源,跟著嫡姐來京朝拜,正是因為她太會察言觀色,將嫡母和嫡姐哄得團團轉。來時的馬車上,榮莞茵問起顧見驪的事情,姬平蓮雖然一副端莊淑賢的樣子,可姬平鵑心裡明白姑娘家都喜歡比較。皆是郡主,誰不想壓別的郡主一頭?
本來姬平鵑還摸不透嫡姐的心思,可是顧見驪隨父迎接聖駕時著實風光了一場,她悄悄觀察了姬平蓮的臉色,瞧見了嫡姐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悅。
“不要亂說話。”姬平蓮道。她嘴上這樣說,眼中卻沒有對庶妹的指責,倒是隱隱有幾分贊同的意思。
姬平鵑心裡更有譜了。她越發嘴巧起來。
“我的好姐姐真真是比顧見驪好上一百倍,才不會嫁那樣一個人,憑白糟蹋了一輩子。”姬平鵑掩唇嘲笑,“那姬昭是在西廠長大的,西廠都是群殘缺的閹人。閹人要麼被人踩在腳底欺凌,連個人都不算的狗東西。要麼陰陽怪氣變態噁心人的老東西。這姬昭明顯是後者,平日裡不知道怎麼鞭打凌辱顧見驪哩!”
姬平蓮嫌惡地瞥了姬平鵑一眼,口氣不咸不淡:“你懂的不少啊。”
姬平鵑假裝不懂姬平蓮的鄙夷,仍舊賠著笑臉說:“妹妹是聽下人碎嘴說道的。”
“別總聽嘴碎婆子亂說。”姬平蓮嚴肅地指責,“你今日說的話有些過分了,太不成體統,日後不可了。”
“是。妹妹再也不敢了。”姬平鵑笑著道歉,心裡卻在冷笑。
裝什麼呢?
姬平鵑比誰都理解這個裝腔作勢的姐姐。表面上守禮端莊,骨子裡不也是個看不得別人好的?嫡姐雖然表面上指著了她,可心裡卻是愛聽她說這些話的。她也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並不完全屬實,有誇大的成分,不過是扮了小人哄嫡姐開心。
姬平蓮和姬平鵑走遠了,顧見驪才鬆開姬無鏡的手。她仔細瞧了瞧姬無鏡的臉色,用著軟軟的語氣:“一個討好嫡姐的庶妹,說的都是混帳話,當不得真的。”
“攔著我是怕我殺人?”姬無鏡問。他臉色極差。微微眯起的狐狸眼裡是久違的陰翳暴戾。
顧見驪搖頭。她也有些茫然,頭一回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有了顧慮,有了猶豫。
姬無鏡側過臉來,審視著顧見驪發怔的神色,他嗤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問:“顧見驪,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你嫁了我就成了笑柄,就是糟蹋了一輩子?倘若你嫁的不是我,是我那侄子,是不是別人就要夸神仙眷侶了?就如你剛剛說的那種……賞什麼花看什麼月的?”
姬無鏡的神色中帶了幾分不耐煩的躁意,又說:“花兒啊月兒啊有什麼可賞的?花兒啊草啊丑了唧的,還沒你好看。月亮還不如你屁股白。”
顧見驪愣了一下,原本想說的話就這麼被他噎住了。
“你又胡說八道!”顧見驪對上姬無鏡的視線,努力讓自己忽略掉姬無鏡的渾話,再開口:“那你要不要跟我和離放我去嫁旁人?”
“不。”姬無鏡只一個字,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那不就是了?”顧見驪蹙眉,“你不是曾說過人活一世要肆意些?不要顧慮旁人的看法,讓自己快活些才是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