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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河一身青衫,一手負於身後,立得筆直,他垂眼望著面前圍欄上趴著的小白貓,安安靜靜的。
嗯,這個陳河是挺好看的。
“督主,玄鏡門門主到了。”小太監細著嗓子稟告了一聲,彎著腰恭敬退下。
小白貓扭頭看向姬無鏡,忽尖銳地叫了一聲,一躍而起。陳河伸手,穩穩將它接在懷裡,安撫似地揉摸著它背上柔軟的毛髮。手指修長且白,不像舞刀弄槍的手。白貓在陳河的懷裡蹭了蹭,終於溫順下來。陳河這才抬眼看向姬無鏡,目光掃過顧見驪。
看見陳河眼睛的那一瞬間,顧見驪十分意外。她想像中的西廠督主當不會有這樣一雙乾淨的眼睛。
陳河問:“身體可好些了?”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全然沒有太監的尖細之感。
姬無鏡隨口說:“別記掛。”
顧見驪垂眼,她竟覺得姬無鏡的聲音比陳河清冷的聲音更陰森得像西廠督主。
“若不是你不要督主之位,我也爬不到今日的地位。自然記掛。”陳河淡淡道。
顧見驪驚愕不已。她剛剛還覺得姬無鏡更像西廠督主……
“有話快說,急著回家算帳。”姬無鏡道。
陳河懷裡的白貓挪了挪身子,這細小的動作引得陳河垂目瞧它。他在看向那隻貓的時候目光里染上了幾分溫柔。他撫摸著白貓,對姬無鏡說:“幫我殺個人。”
“嗤。”姬無鏡笑了,問:“怎麼,你這隻手除了摸貓已經不會殺人了?”
“開個價。”
姬無鏡轉身就走。
陳河嘆了口氣,望著姬無鏡的背影,無奈喊:“師兄。”
姬無鏡猶豫了一下,才停下腳步,懶散而立,也沒轉身。
“去,自己玩。”陳河拍了拍小白貓的頭,將它放走。轉而看向姬無鏡的背影,道:“這個時候午宴應該開了。留我這用飯吧,你不想吃,嫂子未必不想。”
姬無鏡側首看向顧見驪。顧見驪模樣有些呆呆的,實在是被陳河的那一聲“師兄”驚到了。
姬無鏡果真帶著顧見驪留下用飯。
陳河自然十分了解姬無鏡,飯桌上擺著不同的魚,不同的烹法。
陳河不與人同食,在他面前只有一碗清粥,他斯文地吃著粥,偶爾撕幾塊魚餵給窩在他腿上的白貓。
姬無鏡吃魚的時候向來專注,並不講話。顧見驪坐在姬無鏡身側,只吃了一點東西。
姬無鏡吃著吃著,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陳河給白貓餵魚。他轉過頭瞥向顧見驪,說:“一隻貓吃的魚肉都是撕好的。”
顧見驪無辜地看了他一會兒,放下筷子,幫姬無鏡將魚肉撕成小塊。
陳河頗為驚訝地掃了顧見驪一眼。
趁著顧見驪撕魚肉的功夫,姬無鏡懶洋洋地問:“殺誰?”
“皇帝。”陳河眉眼不變地餵貓,口氣隨意。
顧見驪一驚,手中的魚肉落在了桌子上。
這個陳河莫不是瘋了?她會不會被滅口?顧見驪急忙低下頭,又拿起一塊魚肉來撕。
“嗤。”姬無鏡嗤笑了一聲,他後半身向後靠,舒服倚靠著椅背,神情莫測地扯了扯嘴角,道:“你有病吧?”
姬無鏡忽然又換成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來,說:“你知道玄鏡門是什麼東西嗎?我姬昭是給皇帝做事的,是他的狗。”
“你可別侮辱狗了。”陳河幾不可見地笑了一下,溫聲道,“昌帝醉心於長生不老,東廠送過去的丹藥吃多了,已經沒幾年可活。這大姬早晚易主,與其等著新帝繼位,不若主動……”
“不愛聽。”姬無鏡毫不給臉地打斷陳河的話,“你想幹嘛就幹嘛,我沒興趣。”
陳河又道:“姬崇死的冤枉。”
姬無鏡不耐煩地扔了筷子,口氣不善:“誰當皇帝都要弄死幾個人,死了的都冤枉。”
陳河默了默,又問:“沒得談?”
姬無鏡欠身,手腕搭在桌上,略湊近了些,望著陳河挑起狐狸眼,笑了,說:“別把自己說的像個權臣,你不過是為了個女人罷了。”
陳河又看了顧見驪一眼,重新看向姬無鏡,問:“嫂夫人真的不迴避一下嗎?”
顧見驪忽然輕輕低呼了一聲,瞬間蹙眉瞧著自己的指腹,雪白嬌嫩的指腹被魚刺刺破了,鮮紅的血珠兒臥在指腹上。
“你把她嚇著了。”姬無鏡陰冷地乜了陳河一眼。
他拉過顧見驪的手,將顧見驪的手指含入口中吮去血珠兒。顧見驪手上沾著魚香,好聞得很。姬無鏡吸了吸鼻子,又舔吮了一口。
當著外人在呢,顧見驪頓時覺得尷尬不已,把手抽了回去。她起身,說:“手上染髒了,我去洗洗手。”
姬無鏡有些失望地看著自己空了的手,不過還是點了頭。
顧見驪走出去,才發現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她要去哪兒洗手?
她打量一下剛剛用膳的那間房。尋常情況下,應該都會將梳洗用具放在那裡耳房。只是這裡的建築和宮外有些不同,耳房並不是挨著的,隔了一段空蕩蕩的迴廊。剛剛陳河能夠毫不設防地說出那般話,想來定時因為屋子兩旁都是空著的,不會被人聽了去。顧見驪猜測陳河與姬無鏡說這般機密的事情,定然將人都遣了,整個院落都不會有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