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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引蘭是見過五殿下的,五殿下和姬岩一母同胞,他年紀小一些,平日裡很愛笑,因為小時候身子骨不太好,宮裡有些嬌養著的意思,便把他養成了良善天真的品性,和其他幾個為了皇權爭鬥的皇兄不太一樣。
他的死自然不是因為謀權篡位。可是成王敗寇,姬岩輸了,他又是姬岩的同胞皇弟,自然……
孫引蘭溫聲勸著:“殿下想開一些。五殿下九泉之下有靈,定然希望殿下可以好好的。”
“手足一場,小五又沒爭權之心。姬嵐這是何必?”
姬岩眉頭緊鎖,不由想起皇兄——前太子姬崇。其實他也做過殘殺手足的事情,四年前姬崇正是死在了他的手中。彼時他氣血方剛,驕傲地認為自己做得對,如今再細想似乎不過是做了別人的棋子。
但凡涉及到姬嵐的話題,孫引蘭總是閉口不言。她差一點就要嫁給姬嵐,總是要避嫌的。
而她的沉默,讓姬岩誤會了。姬岩看著她,略帶著嘲意地笑了笑,道:“引蘭,不管你相不相信,的確是有人對我下了蠱,元宵宴那日我才會那樣對你。”
孫引蘭說:“我自然是相信殿下為人的。”
姬岩眼裡嘲諷的意味越來越濃,道:“那時候查出來是老四乾的,我便信了。可如今老四在哪裡?又是誰坐在龍椅上?”
孫引蘭不可思議地抬眼望向姬岩,眼中充滿著震驚。
“你心心念念的前未婚夫可絲毫不顧慮你的清白你的未來,甚至是你的性命,不過拿你做棋子罷了。”
姬岩的話一字一字如針扎在她心上,姬嵐儒雅淺笑的眉目浮現眼前,孫引蘭狼狽後退,險些站不穩。
姬岩扶住她,他起身,扶著孫引蘭坐下,面無表情地說:“好好安胎。”
瞧著孫引蘭臉色蒼白的樣子,姬岩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心,他是最受不了女人受委屈的,何況還是他的女人。他將手搭在孫引蘭的肩上,輕輕拍了拍,道:“別再想著他,孤日後取來他的人頭給你出氣。”
此時的姬嵐正停在後花園,遙遙看著遠處和幾個小宮女們一起玩捉迷藏的孫引竹。姬嵐眼中的嫌惡一閃而過,又迅速藏起來。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細微的眼神變化也是少有。
他曾勸過自己小皇后才十五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看著她家族的支持上,應當容忍一些。可是他總是忍不住想起與孫引竹同歲的顧見驪,想起顧見驪冷靜沉著出謀劃策的樣子。那個樣子的顧見驪,是姬嵐不曾見過的風華。
孩子氣的孫引竹怎麼跟顧見驪比?不,她連她姐姐孫引蘭都比不上。一想到大婚那日孫引竹居然嚇得尿褲子,姬嵐胃口倒盡。
姬嵐不再看孫引竹,快步往前殿走去,前殿中有幾位大臣正等著他商討天花的事情。人言可畏、民心可畏,他要面對的也不僅僅是疫情。如今的永安城完全封鎖,進不來出不去,那些流言亦傳不出去。可姬嵐知道,只有快速終結這場天花,才能堵住悠悠之口,否則只憑強硬的手段擋不了多久。幸好太醫院已研製出疫痘,可疫痘就算成功了也只能是預防,對於已經染上天花的病人來說是無用的。
在花花草草間歡快地笑著跑著的孫引竹偷偷掃了一眼,見姬嵐的身影走遠了,她才鬆了口氣。臉上的孩子氣稍微淡了些,說:“不玩了,回去了。”
她剛走了沒兩步,看見陳河一身青衣緩步走過紅牆,那隻雪白的小貓趴在他的肩上慵懶地伸出舌頭舔鬍子。
孫引竹立刻又扯出孩子氣的天真笑臉來。
又過了兩日,京中爆出的因天花死亡的人數還在猛增。作為比較早被發現傳染天花的廣平伯府,染病的人數也在增加。半個月,主子和奴才加起來死去近十人。
姬星漏身上的皰疹開始結痂。結痂的時候是癢得最難挨的時候。手上的套子也阻不了他亂撓亂蹭。
不過好在他的身體竟真的慢慢好轉。天花這種毒,來勢洶洶,染上了也就等於聽天由命。
大多數人在出了紅疹三五日就會死去,越往後熬,死狀越悽慘,當然也會生機越大。若是自出了疹子起,熬上了半個月還有一口氣,基本是老天爺施捨了一條命。
姬星漏和顧見驪從出了疹子起,算了算日子,眼下剛好卡在半個月左右的關卡。
姬星漏本來在木板床上使勁兒蹭著後背,聽見姬無鏡推門進來,他立刻不敢再亂動了。
姬無鏡拿了飯菜給他。姬星漏連手上的套子也不摘,隔著布套子,用手捏著勺子大口吃飯。
姬無鏡等他吃完,看一眼他的手,說:“不要亂抓,記著了?”
姬星漏很乖地連連點頭。他兩隻布套子裡的小手不安分地互相撞著玩兒,抬起眼睛問姬無鏡:“她有沒有不聽話亂抓?”
姬無鏡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丟下一句“管好你自己”,便轉身出去了。
若是以前,姬星漏少不得因為爹爹冷梆梆的態度不開心。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爹爹可是抱過他的,從山裡一路抱回來哩!想想就開心!就連妹妹也只是坐過爹爹的腿,還那麼一點點的時間哩!
姬星漏剛想起姬星瀾,姬星瀾就在後窗奶聲奶氣喊:“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