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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姨母在哪來?”顧見驪蹙眉逼問。
姬無鏡黑著臉,視線落在顧見驪攥著姬嵐衣服的手上。他想說什麼,瞥一眼姬嵐要死不活的樣子,懶洋洋抱著胳膊立在一旁,倒也不說了。
姬嵐身體裡的疼痛緩輕了些,模糊的視線也神奇得變得清晰了些。他終於看清了眼前顧見驪的眉眼。姬嵐有些恍惚,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是幻覺。
他看見顧見驪緊蹙的眉,微慍的神色,還有眼底泛了紅暈的擔憂。
“沒有……”姬嵐咳出一大口血來。
隨著他開口,身體裡的血液不斷向上涌,血腥之氣幾乎壓不住。
“什麼沒有?”顧見驪仔細盯著姬嵐的眼神,“你騙我的?我姨母不在你手中?”
姬嵐大口喘息著,壓下滿口的血腥。待氣息稍穩,他才艱難吐出一個:“是”。
顧見驪頓時鬆了口氣,攥著姬嵐衣襟的手也緩緩鬆開。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姬嵐可能只是故意拿驪貴妃為藉口騙她。可只要有一絲可能,她就不能放任不管。
姬嵐扶著案桌支撐著緩慢站起來,艱難挪步。顧見驪向後退了兩步,退到姬無鏡身側,望著姬嵐的身形。
高台之下的文武百官和宮女太監都仰著頭,望向姬嵐。
姬嵐如此情景,自然華佗在世也無法。
姬嵐艱難地走到高台邊緣,鮮血順著他身上玄色的龍袍流下,蜿蜒成河。他動作極為緩慢地回過頭望向顧見驪,輕輕彎起唇。
對上他的視線,顧見驪怔了怔,心裡隱約明白了什麼。
姬嵐根本沒想過拿顧見驪做人質。國宴未開始,他早已料到今日敗局。
這偌大的宮殿,他自小就喜歡沿著紅牆緩步獨行,獨行了一生。他邀顧見驪同往,不過是痴念她能陪他走一段青磚路,一小段就好。算計了一生,臨了莫名想肆意一回。可惜……
姬嵐回過頭,鳥瞰巍峨雄偉又凶如惡獸之口的皇宮。他緩緩伸開雙臂,從高台之上一躍而下。
顧見驪雙唇闔動,眼睫顫了顫,側轉過頭去,忽覺不忍。
姬無鏡狹長的狐狸眼微眯,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輕嗤。
顧見驪很快打起精神,今日的事情還未完,不能放鬆警惕。
姬嵐的屍身剛被收拾,臨泗王便站了出來,環視四方,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今日理應再立新君。”
姬岩再壓不住眼中的狂喜之色。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幼時,他便不甘心處處不如姬崇。身為皇子,怎會沒有一顆繼承大統的心?可姬崇實在太過優秀,將其他皇子遙遙甩在後面。姬岩縱使心裡再痒痒,也不敢生異心。
是姬嵐的暗中操作,讓他那顆按捺的心跳動起來,直到姬崇死去,他真的成為了儲君。他永遠都記得當時那種仿若做夢一樣的心境。後來再生變故,皇位被姬嵐搶去。他失了皇位一年,終於要重新奪回來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的狂喜再也壓不住,也無需再壓。他一言不發,抬頭挺胸地立在一旁,等著他安排好的大臣們帶頭提議,將他推上皇位……
“……可惜大皇子英年早逝,實在大姬之憾。”右相長篇大論,發表對姬崇的懷念。
姬岩聽著聽著,覺得有些不對勁。感懷姬崇可以理解,可為何要感慨這麼久?他看了右相一眼,可惜右相併沒有注意到他的眼色。姬岩皺眉,輕咳了一聲,給廣賢王使了個眼色。
廣賢王幾不可見地頷首,他向前走了一步,順著右丞的話說下去:“右相所言極是,若大皇子在世該多好。”
右相點頭,還未說話,臨泗王搶先道:“幸好蒼天有眼,未讓大皇子一脈盡斷。小殿下聰慧勇敢,像極了大皇子幼時。右相,你曾做過大皇子的老師,依你看,小殿下的天資與大皇子幼時相比如何?”
右相道:“小殿下不遜於大皇子。”
姬岩變了臉色,沉聲問:“什么小殿下?右相與臨泗王在說些什麼?”
右相年過花甲,鬢髮早已皆白,五官柔和,看上去給人一種十分慈善的感覺。右相慈眉善目地望向姬岩,摸了摸雪白的鬍鬚,道:“二殿下亦是有情有義之人。此番不顧危險,冒死進宮給大皇子平冤扶小殿下繼承大統,若大殿下泉下有知,定然感激不已。”
姬岩臉上的表情僵在那裡。
什麼玩意兒?
面前這老頭說的都是些什麼胡話?他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廣賢王也和姬岩一樣,愣住了。這怎麼和想的不一樣?臨泗王和右相不是他們一夥的嗎?這是計劃臨時有變還是怎麼著?
懵。
姬岩還沒來得及開口,臨泗王接著右相的話,道:“二殿下友待手足,此番義舉不足為奇,實乃意料之中。”
“那倒是。”右相笑眯了眼應和。
溫靜姍用沙啞的嗓子道謝:“二弟大恩大德,我們母子沒齒難忘。我亦代阿崇謝謝你。”
姬岩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終於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遠處的侍衛讓開路,長聆和長林帶著姬星漏一步步走來。
姬岩盯著姬星漏,一瞬間怒不可遏,垂在身側的手氣得發抖!姬無鏡的外生子居然是姬崇的遺腹子?他為何從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