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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川驚了,瞪圓了眼睛:“父親正當壯年!”
顧敬元笑了笑,嘆了口氣,道:“為父必然是要先一步離開你們的。川兒,你是家裡唯一的男丁,他日父親與世長辭,你可要擔起保衛家裡的責任。不管是你母親,還是你那兩個出嫁了的姐姐,甚至是這一院子的奴僕,都在你的肩上。”
“兒子都記下了,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顧川童音朗朗。
顧敬元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顧川仰起臉望著身側的父親,心想——除了父親說的母親、兩個姐姐和府里的奴僕,還要保護父親才對!
顧見驪以為姬無鏡是去看望羅慕歌去了,到底是師兄妹一場,更何況羅慕歌一直鑽研著姬無鏡體內所中之毒的解藥,又是因為尋草藥的時候受了傷。若是羅慕歌真能醫好姬無鏡,那就最好不過了。
顧見驪坐在梳妝檯前,望向銅鏡,只一眼就蹙眉別開了眼。她甚至想,自己這個樣子,別人見了恐怕也是作嘔的。
她的心情低落下來。
不過她低落的心情沒持續多久,便起身走到一旁蹲下來,翻開那個裝著各種祛疤藥的箱子。箱子裡的藥脂塞得滿滿登登,有她自己尋來的,也有別人送來的。瓶瓶罐罐上面放著一個本子,她將本子打開,細細讀著。
這裡的藥實在是太多,顧見驪怕用混了,反而傷了臉。便記下了這裡每種藥的使用方法和禁忌。顧見驪將這些藥分門別類重新整理了一遍。心想改日要請了郎中過來,瞧瞧這些藥才好。只不過如今她身上的皰疹還沒有完全落痂,很多祛疤藥還不能用。
顧見驪的視線落在姬玄恪送來的那盒藥上,她凝眸發了一會兒呆,才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個粗脖小圓瓶,小圓瓶下面放著一張紙片。顧見驪將小圓瓶拿開,取出那張紙片。姬玄恪清雋的字跡,三言兩語寫著使用方法和禁忌。除此之外,再無別字。
顧見驪將紙片和小圓瓶放回去,把盒子的搭扣扣上,也將它放在了其他藥之中。
“夫人!夫人!”栗子蹦蹦跳跳地跑進來,見顧見驪回過頭看她,她裂開嘴角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才說:“三姑娘跳湖啦!噗通!”
顧見驪一驚,急忙站起來,仔細詢問:“你說誰?三姑娘月真嗎?”
“嗯嗯!”栗子使勁兒點頭。
“難道是因為毀容……”顧見驪喃喃自語。
在廣平伯府中十來個染上天花的人中,姬月真是其一。她也僥倖抗了過來,撿了條命。不過也和顧見驪、姬星漏一樣,因天花毀了容。
顧見驪未嫁到廣平伯府前,與廣平伯府中的女眷有所接觸的,也就只有姬月真了。姬月真是姬玄恪的親妹妹。
那時姬玄恪想見顧見驪,臉皮薄得不好意思,便拉上姬月真。姬月真比顧見驪小兩歲,個子小小的,很愛笑,說話的聲音也很甜。她會彎著眼睛對顧見驪笑,悄悄說:“未來嫂嫂,哥哥一天念你八次。他還不許我告訴你……”
顧見驪垂下眼睛。
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顧見驪再見姬月真的時候,已經從她的未來嫂嫂,變成了五嬸。在廣平伯府再遇,兩個人都默契地保持了距離。
姑娘家哪有不愛美的?顧見驪心想姬月真定然是因為毀容才想不開。
“她叫你哩!”栗子說。
“叫我?”顧見驪微微詫異,“栗子好好與我說,她是怎麼叫我的?”
栗子歪著頭,使勁兒回憶了一下,才說:“不知道,就是叫你。顧見驪——”
栗子把雙手當成小喇叭一樣放在嘴邊,學著姬月真在水中撲騰時大喊的調調:“顧見驪——顧見驪——嗚嗚嗚……顧見驪——”
顧見驪有些懵。姬月真即使是喊她,也應該是喊五嬸吧?顧見驪懷疑地看了栗子一眼,又覺得栗子不會撒謊。不過栗子拙了些,興許是傳達有誤。
顧見驪想了想,回頭望向箱子裡的那些從各處尋來的祛疤藥。
她也是毀了容的,自然明白姬月真的心情。姬月真還要比她小兩歲,恐怕比她還要想不開,要不然也不至於跳湖尋短見。
顧見驪有心將這些祛疤藥送去一些給姬月真,雖說她也不確定有沒有用,至少可以試試。可是她又有顧慮,不太願意去二房。不僅是二房,她根本就不願意出五爺的院子。
隱約能聽見外面的嘈雜聲,顧見驪想起那湖也不是離得很遠,詫異問:“栗子,你回來的時候,三姑娘已經被送回去了嗎?”
栗子搖頭:“沒有誒!她剛被人拉上岸,我就跑回來告訴你了,嘿嘿嘿!”
顧見驪將劉海兒撥了撥,垂放下來,又戴上了面紗,帶著栗子趕過去。她額頭上雖然也有疹痕,不過比起臉頰稍微少了些,劉海兒垂放下來,倒是若隱若現地遮了絕大部分,再戴上面紗,勉強能出門。
顧見驪帶著蹦蹦跳跳的栗子剛趕到湖邊,就聽見姬月真撕心裂肺地哭著。二夫人抱著她,阻止她再往湖裡跳,姬玄恪立在一旁,府里很多人都在那裡。
看見姬玄恪的那一瞬,顧見驪停下腳步,有些猶豫,不太想往前了。可是大聲哭著的姬月真看見了顧見驪,她哭聲一滯,指著顧見驪,看向姬玄恪,悲痛大哭:“你心裡只有她只有她!根本沒有我這個妹妹!我眼巴巴在家裡等著你給我尋藥,你花了那麼大力氣弄來的藥卻是給她!一點都不給我留,一點都不給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