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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廠中,陳河坐在炭火盆旁旁,用棉帕仔細擦雪團柔軟的毛髮。他剛剛給雪團洗了澡,怕小傢伙著涼,用帕子一點一點給它擦乾水漬。
“督主。都辦好了。咱們的人也都撤離了,陛下撤令已發,御林軍應該在回京的路上了。”小太監立在門外,細著嗓子稟告。
陳河輕“嗯”了一聲,手中溫柔的動作沒停,說:“下去歇著。”
小太監應了一聲,悄聲退下去。
陳河很有耐心地擦乾雪團身上的毛髮,慢悠悠地說:“我能幫的也就這些了,也不知道師兄運氣如何。”
雪團伸懶腰,用小腦瓜蹭了蹭他的手背。
陳河微笑,望著雪團的目光是溫柔而又寵溺的。
“不管他,咱們睡了。”他抱著雪團起身,抱著它上了床榻歇下。
他得了消息趕去玄鏡門,結果撲了個空。御林軍出動,他倒也不能在御林軍眼皮子底下進山找人。更何況,那綿綿雪山實在難以找到藏匿其中的顧見驪一行。所以,他在京中弄了些異動,讓姬嵐懷疑姬岩有所行動,不得不將御林軍撤回。
幾日亡命奔波,顧見驪的身體仿佛到了極限。瀕臨極限時,她不管不顧,再也走不動,偎在姬無鏡身側睡著了,手臂搭著姬星漏的身子,輕輕攥著姬無鏡腰側的衣襟。
她只想歇一歇,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畢竟是在風雪交加的雪山。可是她沒想到自己竟真的睡著了。
前兩個時辰,她睡得很沉,像酣眠在自己的閨房中。後來,她開始夢見一些畫面。她夢見從小到大的過往,望見那些年每歲生辰日熱鬧的景象,夢見去年生辰日的絕望,也夢見了雪山裡的逃亡。
最後,夢中的畫面停在姬無鏡坐起時,他身體沁出細密黑血的可怖模樣。
“無鏡!”顧見驪一下子驚醒,坐了起來。
她怔怔發現身側是空的,姬無鏡不在身邊。
“她醒了!”——是姬星漏的聲音。
顧見驪尋聲望去,終於看見了姬無鏡。
姬無鏡背對著她席地而坐,身前生著柴火。他將手中的一根枯木扔進火堆,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
顧見驪盯著姬無鏡的臉,驚愕地愣在那裡。
第175章
人還是那個人, 五官也沒有什麼變化, 可卻有些地方不一樣了。臉色由曾經的蒼白變成了另外一種白,好似玉石的清潤之色,又多了幾分磋琢後的鮮活。他身上沒穿松垮的棉衣, 只著一身單薄的紅衣,衣角堆落在雪地上, 隨著微風輕輕浮動。天地間的皚皚雪山盡數成了他的背景,襯他生動異美的容顏。
他輕輕勾起一側唇角,狐狸眼眼尾輕挑,眼尾下的那粒淚痣忽勾勒出一抹活色生香來。清潤盡散,只余妖異之姿。
“不認識了?”姬無鏡問。
依舊是顧見驪熟悉的那種懶懶散散的口吻,她呆怔的心弦終於被拉了回來, 她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後知後覺地匆忙別開視線。檀口微張, 想要說什麼,卻一時之間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半個字吐不出來。
她頷首垂眸, 視線落在車下的雪。輕風拂過, 吹起地面今日剛落的雪, 地面上的細膩的雪被吹起了一道道淺淺的漣漪, 好似那股輕風也吹進了顧見驪的心裡, 讓她那顆心上也輕輕浮起了一層漣漪。
她為什麼要移開視線?她應該歡喜地望著他才對。顧見驪心中怦怦,她捏緊了身上裹著的棉披風衣角,重新抬起眼睛來, 對上姬無鏡的視線,安靜地望著他。
“顧見驪,過來吃兔肉。”姬無鏡含笑道。
顧見驪木訥地點了點頭。她捏著披風,動作有些笨拙地往前挪了一些位置,將腳踩在雪地上,下了木板車。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姬無鏡的臉上,抬腳往前走,卻忽然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走了太久太久,這雙腿竟然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了,又或者是歇了一晚凍僵了凍麻了。
顧見驪忽然覺得有些尷尬,有些手忙腳亂地掖了掖鬢角凌亂的碎發,裝出淡然的樣子來,抬眼望向姬無鏡。姬無鏡已經起身,朝著她一步步走過來。
他一走動,畫卷鮮活,光華盡展,浩渺天地也黯然。
顧見驪撐著雪地想要起來的手僵在那裡,停下了動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姬無鏡,凝望著他一步又一步走近。
顧見驪心裡生出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她竟然莫名覺得緊張。那絲絲縷縷攀爬在心上的緊張情緒弄得顧見驪覺得有些好笑,有什麼可緊張的呢?
姬無鏡俯下身來,手背貼在顧見驪的額頭,“咦”了一聲,慢悠悠地說:“也沒發燒啊,人怎麼傻了。”
他坐在火堆旁許久,手背是暖的。微暖的感覺貼著顧見驪的額頭,又逐漸侵入她的身體裡,隨著她的血液,蜿蜒游進她的心裡。
姬無鏡手臂探過顧見驪膝下,將她打橫抱在懷裡,抱著她往幾步之遙的火堆旁走去。顧見驪不由自主勾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他微暖的胸膛。
忽然拉近了距離,讓顧見驪更清楚地看清了姬無鏡的容顏。她近近望著他的側臉,眼中生出幾許茫然疑惑來。
昨天夜裡,姬無鏡醒來時眼白猩紅,面頰皸裂沁出細密黑色血珠的可怖模樣還在眼前。怎地今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