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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爹才知娘的好。半日不見,滿心都是娘。
沈不覆走上城樓,巡視城中部署。他為了去接肖折釉曾提前安排好這邊,如今回來也要查看一番,在他不在的這段時日,城中諸事可還好。
“將軍!原來你在這裡,讓屬下好找!”錢好多跑上城樓。
袁金龍跟在錢好多身後。
“何事?正好,我也要問問,這段時日可有發生什麼事情。”沈不覆道。
“在您不在的這段時日,若說比較重要的事情是有一件。那就是定王被困在了西香谷,已被困了月余。”袁金龍道。
“如今情勢如何?”沈不覆皺眉。
錢好多說:“這次遼兵使了jian計,誘定王出兵,將定王圍困在西香谷,是想活活困死定王。定王的屬下幾路援兵都被困住,如今只辰王一處正帶著兵馬往西香谷趕來。定王之前只給他兒子留了不多的兵馬守城。所以這次就算是師延煜的援兵趕到,恐怕也是杯水車薪!”
沈不覆轉過身,略彎腰,雙手搭在城牆上,眯著眼看向遠方。那裡曾是盛國的土地,可是在十多年前被遼國搶去,已經占了十餘年。
沈不覆半合著眼,沉吟許久,終於下定主意,他轉過身來,肅容,道:“袁金龍、錢好多聽令。”
“末將在!”
“你二人分別率十萬兵馬佯攻安青陂、綏夷府。”
“佯……佯攻?”錢好多撓了撓頭。
袁金龍皺著眉,說:“將軍的意思是給定王解圍,讓遼兵不得不收兵回防?”
沈不覆尚未開口,錢好多急忙說:“那哪行啊!遼兵困住定王也是好事兒啊!將軍,咱們正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沈不覆凌厲地看向他,問:“你為何從軍?你腳下站著的是哪裡的土地?遼兵為何困住定王?定王是哪國人?你又是哪國人?”
錢好多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可、可是……”
“被圍困的不僅是定王,還有我大盛幾十萬士兵。按兵不動,眼睜睜看著遼兵圍困我大盛子民,與勾結敵軍殘害同胞何異,嗯?”
第137章
錢好多深吸一口氣, 拱手道:“末將失言!”
沈不覆擺手,道:“去罷!”
錢好多和袁金龍轉身往走下城樓, 立即領兵,分別朝安青陂、綏夷府而去。
沈不覆立於城樓中,於高處眺望大軍逐漸離開。他收回視線,拍了拍護欄, 轉身下了城樓, 沉默地回袁府。
當初定王派人抓肖折釉,後陰錯陽差抓走了漆漆,又下了命令弄死漆漆是事實, 是不能因為漆漆如今還活著就改變的事實。
沈不覆要給肖折釉一個交代。
沈不覆回來的時候,肖折釉正跪在窗前的長榻上, 欠身給窗台上的一盆文竹澆水。
“回來啦?”肖折釉回過頭來對他淺淺一笑, 又轉回頭繼續澆水。
沈不覆目光略一掃,便看見屋中多了很多花糙。他笑,道:“家中有了女主人自然變得不一樣了。”
肖折釉起身, 將水壺放在一旁, 迎上沈不覆, 仰著頭望他, 淺笑著說:“這算是在誇我嗎?聽將軍誇人可難得。”
沈不覆大笑, 拉著肖折釉往長榻走。他坐在長榻上, 又將肖折釉拉到身邊坐下,問:“怎麼這麼快回來,沒多陪折漆一會兒?”
“因為漆漆騙了陶陶, 陶陶介懷了很久。他們兩個要說些私下的話,我就先回來了。”肖折釉自然而然地靠在沈不覆的臂膀上。
“折釉,我有事情要與你說。”沈不覆道。
聽他這般語氣,肖折釉知道是重要的事情,她抬起頭望著他,等他說下去。
“定王大軍被遼軍圍困,我派了人去搭救。”沈不覆言簡意賅,甚至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肖折釉愣了一下。她仰著頭望著沈不覆的眉宇,慢慢思索起來。片刻之後,她忽然笑起來,說:“將軍忒瞧不起人。”
肖折釉起身,水色漸變的褶襉裙旋出一道漣漪。
她拿起剪子,慢悠悠地修剪高腳桌上的花枝,說:“國讎家恨,國讎永遠在前。”
即使沈不覆不解釋,肖折釉也明白如今大敵當前,被困住的不僅是定王一個人,還有幾十萬大盛的子民。不管他們與定王的仇恨如何,在外敵面前,也只能暫且放下。待他日外賊盡驅,再報私仇不遲。
沈不覆起身,在肖折釉身後抱住她,擁她入懷。他將下巴抵在肖折釉的肩窩,笑道:“哪敢瞧不起我的公主。”
肖折釉笑而不語,繼續修剪枝葉。
“將軍!”歸弦在外面扣門。
沈不覆未鬆手,也未讓歸弦進來,只是問:“何事?”
“錢夫人難產一直喊著錢將軍。錢將軍剛領兵出城,您看……”
沈不覆皺眉,他鬆開環著肖折釉腰際的手,道:“傳我的令,命桂以介立刻快馬加鞭追回錢好多。佯攻之事,由桂以介頂替他。”
“是!”歸弦領令,立刻去傳消息。
肖折釉皺眉,想了想,說:“軍中女子不多,就算有,也多是未婚的姑娘家。我過去看一眼吧,至少叮囑下人別亂。”
沈不覆默了默,問:“你確定要去?”
肖折釉努力笑了一下,點點頭。
肖折釉走到門口的時候,沈不覆喊她:“折釉,若是不舒服立刻回來。”
“我曉得的。”肖折釉回望沈不覆一眼,提著裙子匆匆趕過去。
錢夫人是早產。她產期快近了,錢好多偏偏領了命要去打仗,她心裡正不舒服,她的大兒子錢真多在院子裡亂跑,她去拉錢真多的時候絆了一跤,肚子立刻疼得受不了,眼看就要生了。
肖折釉趕過去的時候,產婆已經請來了。正在屋裡忙著給錢夫人接生。
肖折釉聽著裡面錢夫人的哭嚎聲和產婆的吆喝聲,她站在那兒,竟是有些挪不開步子。手中的帕子落了地,肖折釉愣了一下,才發覺自己的手在發抖。她深吸一口氣,蹲下去將手帕撿起來,努力攥緊。
她再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往前走了兩步,拉著一個小丫鬟,問:“錢夫人如何了?”
軍中哪裡有丫鬟?不過是袁頃悍在時,袁府中的用人。沈不覆來到這裡以後,也沒有將府中原本的下人趕走。小丫鬟不認識肖折釉,但是見肖折釉穿戴知道是個尊貴的夫人,急忙說:“回夫人的話,錢夫人大出血,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產婆正在想法子呢!”
“請大夫了嗎?”肖折釉追問。
“軍醫不會這個,已經有人去外頭請了!”
說話間,袁蘭五就抓著一個從外面帶回來的郎中,衝進來。她一邊抓著郎中的袖子,一邊說:“大夫,您可得救命吶!”
“好好好,我盡力……”郎中剛擦了擦額頭的汗,就被袁蘭五推進了產房。
袁蘭五鬆了口氣,走到肖折釉面前,說:“夫人,您也過來了。”
肖折釉點點頭,望著產房的方向,說:“過來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沒想到你已經去請了大夫過來。”
肖折釉無意間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躲在花壇後面,小孩子望著產房的方向,臉色煞白。肖折釉微微一怔,急忙走過去,將小孩子抱起來。
小孩子身上涼涼的,紅紅的眼睛一直盯著產房的方向。肖折釉把他抱起來的時候,他轉過頭來看著肖折釉,顫聲說:“娘親在哭……”
肖折釉霎時瞭然,原來這個孩子是裡面正在生產的錢夫人的孩子。她急忙拍了拍錢真多的後背,柔聲勸他:“你娘親正在給你生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一會兒就好了。”
錢真多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他哭著說:“我不要弟弟妹妹,我只要娘親!”
袁蘭五“哎呀”一聲,忙說:“真是太忙了,誰都沒看見這孩子在這兒……”
肖折釉把錢真多遞給袁蘭五,吩咐:“把這孩子送下去,別讓他留在這兒。”
“噯!”袁蘭五應了一聲,抱著啼哭不止的錢真多,大步往外面跑。
錢真多趴在袁蘭五懷裡,伸長了脖子望著產房的方向,一雙小手也指著產房的方向,嘴裡不停喊著“娘親!娘親!”
產房裡,產婆喊出來的“用力”越來越大聲,然而錢夫人的哭聲卻越來越小,到後來已經隱約聽不見了。
肖折釉攥緊手裡的帕子,在心裡不停地說服自己錢夫人只是要保存體力而已。她還好好的,一定還好好的。
肖折釉想推門進去鼓勵那個素未蒙面的錢夫人,可是她一步也邁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