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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盯著霍玄的並不是才十二三歲的師延煜,而是景騰王。
回去的馬車上,漆漆一直低著頭坐在角落裡,一聲不吭。肖折釉曉得她處處跟她對著幹的性子,也不好多問。等到馬車就快在霍府停下時,肖折釉才忍不住喊她一聲:“漆漆?”
漆漆像沒聽見一樣低著頭,誰也不搭理。
肖折釉也不敢把她逼急了,真怕她噌的一聲從車窗跳出去。
回去以後,漆漆逕自回到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將門關上,又在裡面將門插上,誰也不許進。幾個小丫鬟守在門口茫然不知所措。
肖折釉一邊將頭上的兜帽摘下來,一邊說:“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都守在這……”
肖折釉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見房間裡的漆漆“哇”地一聲哭出來,哭得撕心裂肺的。
“變臉比翻書還快!都是假的!嗚嗚嗚,人模狗樣的!什麼破王妃,瞧著和公主一樣好看,性子怎麼差了這麼多,還是公主好,嗚嗚嗚!不對,公主也不好,王妃來了就不幫我了!嗚嗚嗚……”
肖折釉聽著漆漆的哭喊,怔了好半天,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傻丫頭,剛進宮的時候還忐忑不安,被盛雁溪哄了半天,竟然真的飄飄然起來,還真把盛雁溪當成鄰居家可親近的姐姐,把皇宮當成自己家了。她這性子也太容易被假象哄騙了,偏偏做事不過腦,莽撞成這樣。
肖折釉嘆了口氣。
不過她能哭出來總比憋在心裡強,肖折釉略微放心了些,吩咐幾個丫鬟觀察著這邊的情況,自己去找了霍玄。
她去找霍玄的時候,霍玄不在,院子裡的小丫鬟告訴肖折釉,霍玄去了老太太那裡,許是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肖折釉點點頭,在檐下候著。
等了不到兩刻鐘,肖折釉就遠遠看見霍玄的身影。待霍玄走近了一些,肖折釉才發現霍玄的臉色不太好看。
“進來。”霍玄經過肖折釉身邊的時候,道。
“將軍,今日在宮裡的時候遇見延煜世子了,他讓折釉轉告將軍,他過幾日必登門道謝。”肖折釉先是將師延煜的話帶到。
霍玄隨意“嗯”了一聲。
肖折釉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斟酌了語句,才說:“將軍,今日在宮裡出了點意外。唔,我和漆漆表現得不太好……”
肖折釉抬眼看了一下霍玄的臉色,才繼續說:“我們不小心衝撞了景騰王妃和知涵郡主……”
“漆漆做的事情你又何必一併攬下。”霍玄打斷她的話。
肖折釉愣了一下,才明白霍玄竟是知道今日宮中發生的事情。這……她回來也沒多久吧?消息怎地傳得這般快?
再聯想到霍玄剛回來的時候臉色似不太好,肖折釉心裡懷疑霍玄會不會正是因為他們今日在宮中的表現不夠好而不高興。
肖折釉苦笑:“身為長姐,我沒把她教好,自然是有責任的。”
霍玄看了肖折釉一眼,沉默下來。他剛剛去老太太那裡自然是因為陶陶的事情,老太太用了一百種理由阻止霍玄收陶陶為嗣子。雖然其中很多理由都是霍玄嗤之以鼻的,但是霍玄不得不承認陶陶並不是好的人選。
其實漆漆和陶陶這兩個孩子,霍玄一直沒把漆漆放在眼裡,覺得不過是個小姑娘,是攪不出什麼浪花的。相比較起來,他卻是更不滿意陶陶。
霍玄不太喜歡陶陶的性格,陶陶的確是個好孩子,可是這孩子太沒有主見了。而且有句俗話叫做“三歲看到老”,如今的陶陶可以說是並沒有什麼志向。
霍玄是什麼人?只能說,陶陶的性格和他南轅北轍。
許久的沉默之後,肖折釉率先開口:“將軍,我以後會好好教漆漆的……”
“你比她只大了一歲能教她什麼?她也不服你。”
肖折釉咬了一下嘴唇,下定決定:“總會有辦法的!”
她又硬著頭皮對霍玄解釋:“她還不懂事的時候我們母親就去了,阿爹和哥哥總是很忙,也顧不上管教她。她又……很討厭我,所以她的性子……”
肖折釉停下來,不太想這個時候在霍玄面前提起漆漆的種種不好,以免霍玄更厭惡她。
“你大可不必如此。”霍玄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
這是霍玄第三次對肖折釉說這話了,肖折釉還是不明白他話中的這個“此”是指什麼。她胡思亂想了兩次,這三次她不打算猜了。她抬起頭望著霍玄,直接問出來:“將軍,大可不必如此……是指什麼?折釉蠢笨不太懂……”
霍玄沉默了很久,久到肖折釉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說:“我既把你們帶回來,自會護到底。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更不必每次對著我的時候都緊繃著身上每一根弦。”
原來這個“此”是指肖折釉對霍玄的態度。
聽了霍玄的解釋,肖折釉非但沒有解釋,反而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似有些低落的樣子。
霍玄皺起眉。他看了肖折釉好一陣,才喊了她一聲:“折釉?”
“折釉在呢。”肖折釉抬起頭來,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若是沒別的事情了,那折釉先告退了。”
霍玄深看了她一眼,才點了頭。
肖折釉剛想要轉身,忽想起什麼。她抬起雙手繞到脖後去解系在脖子上的紅繩。她摸索了一陣沒找到打結的地方,便將紅繩拉了拉,將結扣繞到身前,低著頭一邊解,一邊說:“對了,多謝將軍幫忙,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然而肖折釉解了半天竟是沒能解開,她發現早上的時候霍玄是系了個死結。
“取不下來就算了。”霍玄看了她半天,才開口。
“吶?”肖折釉抬起頭來,因為解不開死結,揪著的眉頭還沒舒展開。她此時如此仰著臉望向霍玄,帶了一種茫然呆怔的憨態。實在難得可見。
霍玄沒有再多解釋。
肖折釉與他沉沉眸光對視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霍玄原本就是想要將這個白玉扳指送給她的。只是這個玉扳指所代表的意義實在是太過貴重了。肖折釉想了想,既然霍玄將它送給她,依霍玄那個獨斷的性子,她若拒絕恐怕是不好。
“那、那多謝將軍……”肖折釉鬆了手,系在紅繩上的白玉扳指落下來,落在她身上時,變得比之之前更加沉甸甸的了。
歸刀匆匆進來,他看一眼肖折釉,對霍玄稟告:“將軍,老夫人昏倒了。”
霍玄沒當回事。已經很多次了,老太太時常用生病、昏倒等各種理由騙他。
歸刀見霍玄不動,又加了句:“這回是真的!”
霍玄抬眼看向他。
歸刀立刻仔細解釋:“您剛離開和安堂不久,老夫人就去了後山找大太太。老夫人和大太太沒說幾句話就昏了過去。”
這後山上住著的大太太自然就是霍玄的母親沈禾儀。
第28章
外頭忽然起了風, 勢頭正猛, 拍在窗戶上動靜蠻大的。
“外面有風,留在這裡等等再回去。”霍玄離開前看了肖折釉一眼, 如是說道。
霍玄的書房布置得很簡單,也很冷清, 平日裡連丫鬟都很少進來。肖折釉一邊等著外面的風歇一歇,一邊渡到書櫥前隨手翻了兩本書看。不過霍玄這裡放著的書, 大多數都是她不感興趣的,她只是隨手翻了兩本就放了回去。肖折釉走到霍玄的書案前,看著鋪在長案上的長卷,那上面繪製的正是宮殿糙圖。肖折釉將卷了一半的畫軸拉開,山水宮殿恢弘鋪展,赫然可見將來的壯觀景象。她之前沒有見過這宮殿完整的糙圖, 竟是沒有想到這麼大。糙圖幾乎已經畫得差不多了,只差些細節。
聯想到年前霍玄出現在南廣州, 肖折釉自然明白霍玄正是去南方為別宮尋找合適的地址。肖折釉微微蹙起眉, 盛國雖國泰民安,可如此大肆修建別宮定是勞民傷財之舉。
輕嘆一聲,肖折釉將拉開的部分重新捲起來,按照原來的樣子擺放好。這不是如今的她可以干涉的事情了。
她抬眼, 無意間看見桌角擺了一本很厚的書,書裡面夾了一張紙,露出一角。那張紙似有些眼熟。肖折釉猶豫了片刻,將裡面夾著的紙張抽出來, 卻不想不僅將露出一角的紙抽出來,而且還連帶了另一張。
一張紙是她之前幫霍玄抄的內容,而另一張紙上卻是她的生辰八字。
肖折釉的唇角輕輕翹起,帶著點笑意,她將這兩張紙重新放回書裡面夾好。
霍玄果然調查過她。
肖折釉並不意外,也不慌張。她沒有什麼是怕霍玄查出來的,她本來就是肖折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