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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覆滿意點頭,道:“夫人喊醒為夫的方式甚好。”
“起來了。”肖折釉笑著轉身,走到一旁的雙開門黃梨木高櫥那兒,去翻找沈不覆的衣服。
沈不覆起身從浴桶里跨出來,拿起掛在一旁的棉帕擦乾身上的水漬,走到肖折釉身後,略彎了腰,把肖折釉抱在懷裡。
洗乾淨了,可以抱著她了。
“折釉,我又想咬你了。”沈不覆拉開肖折釉的衣服,露出她白皙的肩膀,他低頭,在肖折釉的肩頭輕輕啃咬。
肖折釉的身子僵了一下,很快又放鬆下來。她說:“可說好了,不許再咬臉。”
沈不覆笑著問:“除了臉都可以咬?”
肖折釉身子向後倚靠在沈不覆硬邦邦的胸膛上,說:“脖子和手也不行,露在外面的地方都不行。”
“明白了。”沈不覆擁著肖折釉將她靠在高櫥門上,捏著她的下巴,去吻她的唇。
肖折釉的眼中閃過一抹猶豫,這抹猶豫很快被她壓下去。她慢慢閉上眼睛,認真地回應他。
肖折釉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抱沈不覆,床側卻是空的。她睜開眼睛,看一眼外面的天色。
他又這麼早就出去。昨夜恐怕還沒睡上兩個時辰。
肖折釉忽然也跟著睡意全無。
綠果兒輕手輕腳地進來,驚訝地說:“夫人,您這麼早就醒了。奴婢還猶豫要不要喊醒您呢。”
“什麼事?”肖折釉問。
綠果兒仔細看了眼肖折釉的臉色,說:“吳婆子那邊有消息了,夫人……您真的確定要去嗎?”
肖折釉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輕飄飄地“啊”了一聲,坐了起來,輕聲說:“去,快點幫我梳洗。”
“是……”綠果兒硬著頭皮去打水。
肖折釉匆匆梳洗換衣過後,綠果兒將玫瑰茶遞給她。
肖折釉握著手裡這碗沉甸甸的玫瑰茶很久,才蹙著眉喝下去。
綠果兒明顯感覺到本來情緒就不太高的肖折釉在喝了玫瑰茶以後情緒更低落了,她不敢多說,急忙將空碗送回廚房洗乾淨收拾好,又回來領著肖折釉出府。
吳婆子是城裡數一數二的產婆。
今兒個一早,有一戶農家的產婦要生了。
肖折釉站在院子裡,逼著自己去聽產房裡產婦的哭嚎聲和產婆的催促聲。就像當日逼著自己在錢夫人生產的時候趕過去一樣。
屋裡的產婦是足月生產,產婦平日裡身子也硬朗,上頭已經生了三個了。這一胎應當是完全沒問題的。她的哭嚎聲也沒有錢夫人那一日的撕心裂肺。
可即使是這樣,肖折釉心裡也自動將她的哭嚎聲放大了無數倍。她站在院子裡沒有進去,冷汗已經慢慢浸透了她的衣裳,更別提她的臉色也是蒼白到可怕。
“夫人,要不然咱們回去吧。”綠果兒在一旁心疼得不得了。
肖折釉咬著嘴唇堅持著。她深吸一口氣,沒有回去,反而是努力抬腳往屋裡去。好像眼前這間普通的民屋正是煉獄入口。
綠果兒已經提前打過招呼,給這一家人送過銀子了,產婦的家人也沒攔著肖折釉。
肖折釉硬著頭皮推門進去,她挑開帘子,只一眼,飛快退出去,轉身疾走到院子一角,彎著腰乾嘔起來。
“夫人,咱們回去吧!您別這麼折磨自己了!”綠果兒將早就準備好的水遞給肖折釉。
肖折釉接過水,大口喝了兩口,水是涼的,一口氣灌進腹中,她身上的汗水忽然讓她身上一陣發冷,打了個寒顫。徹骨得寒。
肖折釉的情緒剛剛緩和了些,屋子裡就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伴著吳婆子興高采烈的那一句“母子平安。”
“太好了!”綠果兒回頭去看肖折釉,卻見肖折釉閉著眼睛,眉心緊皺,冷汗甚至凝成珠兒,順著她的鬢角滑進鬢髮里,一臉極其痛苦的樣子。她的心結根本就沒因為那一句“母子平安”而緩解。
綠果兒又開始心疼了,這哪裡是夫人所說的以毒攻毒?分明就是刀口上撒鹽!
吳婆子將嬰兒抱給產婦的家人之後,立刻走到肖折釉身邊。她將染了血的手在血跡斑斑的圍裙上擦了擦,滿臉堆笑地說:“夫人,婆子我聽說您想學接生?可您身份尊貴,有著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幹嘛要學這活兒?要不是因為窮的吃不飽穿不暖,俺也不能學這個營生吶!這滿手沾血,常常見死人的……”
第142章
綠果兒正心疼肖折釉, 心裡急得慌,聽了吳婆子囉囉嗦嗦講了一大堆, 她沒好氣地說:“我們夫人做什麼事兒還要告訴你理由?”
“是是是……是婆子我多嘴了!”吳婆子仍舊是滿臉堆笑。綠果兒來找她的時候可是給了她好大一筆錢銀!
她又笑呵呵地說:“夫人,今兒還有一家要生了。我正要趕過去呢,您要不要跟著一道去?”
肖折釉的目光落在吳婆子染滿鮮血的手上,她閉了下眼睛, 點了下頭。
這一家的產婦才十五歲, 年紀小,又是頭胎。雖胎位還算正常,卻也兇險。小姑娘臉上濕漉漉的, 又是汗水,又是眼淚。
這次肖折釉沒站在院子裡, 而是進了屋。她也沒靠近床, 只站在角落,捏著帕子望著床榻上臉色蒼白的小姑娘。
雖說都是鮮血味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肖折釉就是能分辨出生產時的血腥味兒, 這種味道鋪天蓋地的衝進她鼻子裡。讓她覺得腦子裡好像一塊跟著充了血, 又嗡嗡地響。
還沒到中午的時候, 肖折釉就跟著吳婆子來了, 一直到傍晚, 孩子才生下來。滿頭大汗的小姑娘看了一眼孩子, 就沉沉昏睡過去。她身子倒是沒事兒,就是太疲憊了。
肖折釉收回目光,邁著已經僵硬的腿往外走。無聲回袁府。
綠果兒跟上去, 高興地說:“夫人,奴婢覺得您比上午的時候好多了,說不定啊,這個方子真的有用哩!”
綠果兒話音剛落,肖折釉卻忽然身子一歪,跪了下去。
“夫人!”綠果兒大驚,急忙去扶肖折釉。
肖折釉跪在地上,雙手摁在胸口,大口喘著氣。她知道自己可能會吐,所以早上出來的時候根本沒吃東西,這一整天什麼都沒吃,只喝了點水。
她又開始嘔吐,腹中本來就是空的,吐出來的也只是酸水罷了。
“血!怎麼會有血的!”綠果兒嚇白了臉。
肖折釉拉住綠果兒的手腕,啞著嗓子,無力地說:“沒事,我自己把嘴咬破了而已。”
她拿帕子抹去嘴角的血跡,使勁兒攥著綠果兒的手腕費力站起來。她望著遠處西山即將沉下去的落日,緩了緩胸腹間的絞痛,說:“回去吧。”
聲音已經恢復了尋常。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她白日總是要忙著陶陶和羅如詩大婚的事宜。長姐如母,他們都是沒了父母的人,只能是她去安排一切。本來漆漆還會幫忙,可沒幾日漆漆就染了風寒,躲在屋裡不肯出來了。不過肖折釉原本也沒打算讓漆漆幫什麼忙。事兒,都是她在忙。
每次吳婆子要去接生,肖折釉都會放下手裡的事情,匆匆趕過去。
她每一次都是硬著頭皮去,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
肖折釉又一次從吳婆子那兒回來,她在浴桶里泡了快一個半時辰,泡到身上的皮膚開始發白浮腫,身上的不適才緩過來。
她坐在梳妝檯前,握住木梳梳理尚有些濕的長髮,從銅鏡里看見屏風後探頭探腦的小傢伙。
“躲在外面做什麼?”肖折釉問。
不棄咧著嘴笑,他小跑到肖折釉身邊,將腦袋搭在肖折釉的膝上,一雙小胳膊使勁兒抱著肖折釉的腿,仰著臉望她,問:“娘親是不是還在生不棄的氣?是不是不喜歡不棄了?”
肖折釉將手裡的木梳放下,將他拎到腿上,戳了戳的小鼻尖,溫柔地說:“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可是娘親都不陪我玩了。”不棄的眉頭揪在一起,“我總是找不到娘親……”
肖折釉怔住,她不得不反思這段日子是不是太忽略不棄了。她伸出手一點點撫平不棄皺巴巴的小眉頭,溫聲細語地說:“沒有呢。小舅舅要成親了,娘親有好些事情要忙。等忙完這幾日,娘親就有更多時間陪著你了。”
不棄歪著小腦袋盯著肖折釉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伸出小小的手去摸肖折釉的臉頰,他特別認真地說:“娘親,你怎麼瘦了?”
肖折釉偏過頭望向銅鏡中的自己,瘦了嗎?
不棄的小身子又往前蹭了蹭,抱著肖折釉的腰,將小腦袋貼在肖折釉的胸口,沮喪地問:“娘親是不是累了?”